和他搭话之后(7)
昨晚卷毛在烟盒了塞满了星星,挤弯了盒子里最后两根烟。
十点半了。
路行舟推推椅子,离开桌前,转而瘫进窗边能盘腿坐的摇摇沙发。他望向院子外,被他弄开的缺口还在。
今早肖凡找了房东,下午满脸肥油的大哥来瞧了瞧,说他们自己弄坏的自己想办法。
路行舟联系了一个师傅过来看看,师傅量了尺寸定做单根立柱,说得过好几天才能再来装。
其实没那么不安全,他们这两栋楼离几个小区门都远,又靠角落,没事在院子外小路上溜达的人很少。
路行舟盯着僻静的室外,十几分钟过去也没见到一个活物,倒是等来了肖凡的语音。
“舟啊,有个事……”
“嗯?”
“田橙她们宿舍天花板漏了,在翻修。最近她在老区有好几个试镜,咱们那方便,我带她来住几天?”
田橙是肖凡新谈的女朋友,电影学院低一级的学妹,御姐风。两人在一起不出四个月,正是热恋期。
路行舟没什么所谓,应了。
肖凡说帮田橙收点东西就一起回来。怕人家女孩子一会不方便,挂断电话路行舟飞快用好了卫生间,回房关上灯重新在窗前坐着。
他喜欢这样黑乎乎的环境。他点开常听的歌单,想等卷毛出来遛狗,再把项圈和飞盘还给他。
一曲曲播放完再重头循环,路行舟靠着沙发眯上了眼。卷毛没出现在今晚晴朗的夜色中。
肖凡回来那会,路行舟醒了醒。蓝牙耳机已经没电了,周围漆黑一片。
摘掉耳机,隐约能听见门外的低语。路行舟直直身,伸展有些发硬的腰,看了眼更加寂静的窗外,爬到床上睡了。
不清楚田橙是个什么作息,住了两天,路行舟也没和她打上照面,连带着肖凡都见不到人。他也还没逮到卷毛。
清清静静的到了周日。
昨天姜平平打电话督促的用心复习言犹在耳。然而路行舟根本用不了心,姜平平认为对他来说的“重要”只会在他心头刻成一个“烦”。
一遍遍强调,一遍遍刻,烦上加烦,比三味书屋的“早”都难以磨灭。
从昨天忍到今天,路行舟心里开始抓抓地痒。
他撕了一颗桌上的糖,含了一会,咔咔嚼碎。甜味没能马上驱逐正作妖的戒断反应,他换掉了只在屋里穿的T恤短裤。
走过短短的走廊,刚经过厨房,咔哒,啪——
大门被拉开,说话声荡漾在忽然亮起的客厅。
路行舟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一顿,今天肖凡回来得格外早。
面面相觑,都是一副意外的表情。静了半瞬,肖凡问:“要……出去啊?”
不过九点,出个门挺正常。路行舟却下意识撒了谎:“喝水。”
肖凡哦了哦,这才想起自己身后的女朋友。
“这是田橙。”他将人拉近,又给田橙介绍,“我哥们儿,路行舟,一条裤子穿到大的那个。”
应该是刚试完戏,田橙素颜朝天,没有照片上看上去那么“姐姐”。
路行舟礼貌笑笑,和田橙相互客气完,一头扎进旁边的厨房。再躲回卧室,带着一肚子水,里面和着憋屈。
甚至懊恼,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再快一点,为什么大白天没有出门,为什么要骗肖凡。
背靠门板很久很久,路行舟搓搓脸,用更强劲的“算了”拉回自己要失控的情绪。重新回到书桌前,他习惯性瞥了眼窗外。
没有卷毛。
视线回收,穿过豁口时,路行舟顿了片刻,想法丛生。
屋外活动声渐小,小区路灯熄灭的时候,路行舟给肖凡条去了条微信,问他睡没睡。
等到将近一点,消息没更新。于是路行舟翻进院子,掩上窗帘,关好窗,蹑手蹑脚抓住了缺口两侧的栏杆。
他从不高的护栏墙上跳了出去。
小区沉沉睡着,周围没有还在营业的便利店,路行舟径直去到最近的网吧,买了一盒烟。
千辛万苦就为了这口害人玩意。
路行舟大喇喇点着烟晃在街上,放心大胆可劲抽。越狱和尼古丁的双重刺激下,他并不想回去。
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沿路走啊走,不知不觉走到了附近的房车公园。
公园是建在江边的,每周六日晚上,不同主题的灯光秀会上演在江对面成片的高楼墙上。大抵是因为这个,今天公园里聚集了不少大小型号的房车。
人一多,摊位也多,都不睡觉,一小块地方热闹得不像凌晨。
路行舟随便找了条石凳坐下。
他右前方大概十来米的地方停着一辆餐车,米黄色系的复古外饰,外展棚上顶着“西早饮嘢”四个霓虹大字,在一众城管爱收的小推车中显得尤为扎眼。
好像是卖饮料的,生意还不错。
坐了一会会,第三波人在西早饮嘢点单之际,那只时不时窜出去和别的狗朋友玩一会的小黑狗终于在上车的地方趴下了。
狗嘛,都长那样。起初路行舟没多想,直到餐车前又多来了两位红发白人。
然后大胡子老板开始急得挠头打起电话,再然后救兵就从人最聚集的那块跑了回来,两手端着一排子弹杯,满头卷毛飞得凌乱。
是那个搭话后死活没再遇上的卷毛。
路行舟一阵无语,算是信了那句有意栽花花不发。
红发白人冲卷毛说话了。只见卷毛眉头皱紧,和大胡子一样挠起了头,显然是沟通极其受阻。
路行舟脚底踩起拍子,一个四拍没踩完,他按掉还剩一半的烟,朝餐车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