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尽了全力。

我没命的奔跑。

我感到他在努力跟上我。

我一直跑到看见了开阔地带，看见了南方军的旗帜。

然后，我脚下一软，跪坐在地上。

……

第二次昏迷。

我一生中只经历过两次昏迷，第一次是负伤。

这是第二次。

“过度体力透支。”一个冷静的声音朦胧中传进我耳朵里，“他至少有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又这么重的伤，还一直不停地走，真是……没有超强的意志力，他早就死在半路上了。”

“……谢谢您。”啊……这是tetsu的声音，我听到了。

我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慢慢睁开眼，我又见到了那熟悉的白帐篷顶。

以及……

坐在我身边的tetsu。

“……想吃点什么吗？”半天，他才给了我一个淡淡的微笑。

“不想。”我摇了摇头，然后问，“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回来吗？”

“……”他皱了皱眉，随后轻声开口，“好吧，为什么回来？”

“因为啊……”我在不碰到手背上的吊瓶针的前提下慢慢坐起来，长长松了口气之后，我说，“因为……我不想苟且活着。”

他看着我，嘴唇抿得紧紧的。

我又补充：“而且……我不能忍受看见你自暴自弃。”

从怀里掏出那封他留给我的信，我晃了晃。

他仍旧看着我，但是嘴唇开始颤抖。

“你怎么会是容易绝望的人呢？对吧？”我把那封信一点点撕碎，他看着留着他字迹的碎纸片纷纷散落在洁白的床单上，终于红了眼圈，别过头去。

“tetsu……”我习惯性的抓住他的手腕，“要逃，我们一起逃吧！”

“逃？”他闭上眼，“我们能逃到哪儿去？”

“你联系好的那个人啊。”我轻声说，“你信里说的那个人，能帮我们逃出去的……”

“不行。”他出乎我意料的拒绝了，“我逃不掉的。”

“为什么？”我有点急了。

“你见过的。”他哀凄的看着我，“我有皇家军医的纹身，有这东西在，我到哪儿都难免被认出来。”

“可是……”我握紧了他的手，“总会有办法的对吗？！我们总能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能让你逃到北方而且不被发现吧。”

“太难了……”

“总要试试看呐！”我盯着他，就好象要强迫他现在就给我一个答复一般。

好半天，tetsu突然苦笑出声。

“你很像是美国人……”他轻轻开口，“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希望，这是美国精神的核心吧。”

“管他的……”我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跟着笑了，然后我拉过他的手，轻轻吻着他苍白的指尖，“和我一起逃吧……我绝不扔下你一个在战场上受罪！”

“……”许久，tetsu才几乎不被察觉的点了点头，他说，“好吧……我们一起逃。”

我解脱了。

超脱了。

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虽然，这明明就是更大的负担。

逃。

逃过国境线。

逃到北方去。

就如同当年我和hyde逃到南方来一样。

现在，我要和tetsu逃回去了。

……

我觉得讽刺。

入骨的讽刺。

却笑不出来。

……

……

在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之前，我在某天夜里，和tetsu跑掉了。

我们开着军用吉普车逃出了南方军的营地。

我们一路飞速。

在猛踩油门的过程中，我突然有了一种当初怀揣着可以逃出国的现金，骑着摩托车在高速路上狂奔的感觉，但是，那不一样。

那时候是想远离这个疯狂的国家。

而现在，我只想带着tetsu远离危险的战场。

我脑子里满是设想。

我想，我要带着tetsu回家，回到那个我已经太久没有回去的家，我不在乎我那个将军父亲会说什么，我宁可违背良心地说我加入南方军是被迫的，小川哲也是北方人，我们连夜逃出来是为了回家！！

我想，我宁可跪地哀求，也要让我父亲给我们一个栖身之所，至于以后的事情……

都再说吧。

至少……要先将养身体，让过于紧绷的神经能有较长一段时间的放松。

想到这里，我觉得我此时此刻，都能感觉到一阵难能可贵的轻松了。

把吉普车停在林边，我在确认了没有追兵之后松了一口气，从车上下来，我朝tetsu伸手。

“来，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了，我就在车上好了。”他冲我笑了笑，摇了摇头，眼神迷离的看着四周，好像在担忧，好像在思考。

“什么都不要多想。”靠在车门上，我喝了一口水，然后做了个深呼吸，“天亮的时候，我们就能到你联系好的那个人那儿了。”

“是啊……”他点了点头，“可是……”

“可是什么？”放下水瓶，我看着他的欲言又止。

“就怕那里已经被北方军给……”

“不会的！”我打断了他的话，接着又安抚一般的把语气变得尽量柔和，“你放心，不会的，我们不会那么倒霉的。”

“……但愿吧。”叹了口气，tetsu不再说话。

我刚想告诉他别担心，我们一定能顺利逃出去的。

我们要回到北方去，我们去见你的家人，告诉他们你平安回来了！

我们要找个地方安稳生活下来，我们可以开一个小诊所，你还是做医生，我可以去找个工作，然后等到战争结束，我们就能一直这样安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