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夏蝉鸣(6)+番外
“嗯。”
“哎我说你怎么就会‘嗯啊哦’这几个字儿啊!”突然来了火儿,又突然格外想乐,我干脆抬手揉他头发,弄乱了他整齐规矩的发型,我在他的躲闪和抗议中笑他果然是个说相声的后代,而且还是捧哏的,除了搭腔不会别的,他则在终于躲开我的攻击,又或者终于不再被我攻击时笑着喘着,边整理自己的头发边辩解一句“认真听你说话都不成?!”。
成啊,怎么不成呢,我巴不得你一直这么认真听我说话呢,我巴不得我的听众只有你,而你只能是我的听众呢。那种叫做独占欲的东西没有一天不在滋长,已然滋长到了我自己都快难以承受的地步。
而现在,距离当初那些年少岁月已经三十载春秋的现在,你又这样坐在我对面,当我唯一的听众,唯一的对话者,个中滋味,酸甜苦辣,你又是否真能和我感同身受?
“你儿子,学文学理?”喝了一口饮料,我装着淡然继续着无足轻重的话题。
“学工。将来应该是搞建筑的。”汤路遥提到儿子,突然就从眼里闪出为人父者的光辉来,这种隐藏着压抑着还是如此明显的骄傲让我看了百味杂陈。
“等于说……儿子是你带大的对吧。那个,我又忘了,叫什么来着?汤……”
“汤骐。”
“哦对,汤骐汤骐,这回忘不了了。”傻笑着,我看着他回馈给我的温暖的表情,觉得盛夏的光热和空调的冷风中和了,瞬间成了春和秋的轻盈温软。
我觉得自己傻,很傻,时隔那么久还是会因为他只言片语哪怕一个眼神心跳过速,然后我又觉得很悲凉,他还是他,却又已经不再是他,他有了个儿子,他终于过上了他当初跟我说的那种“正常人的生活”。
“你是往前迈了一大步啊~~”带着假笑叹了口气,我撇了撇嘴,“就我,还跟原地转悠呢。”
“怎么会,你不是世界各地都走了一圈了吗?跟你表弟。”
“啊,走是没少走。”
“而且你还开店了。”
“开店也不能说就是进步啊。其实应该说是退步了。但凡我上进心更大点儿,还跟着王朕混呢。”
“兴许是过了玩儿命的年纪了。还是踏实点儿好。”他说的挺认真,不带有什么微讽刺的意味,可年纪之类的说法,还是让我心里一紧。
停顿了几秒钟,定了定神,我低着头,看着面前光滑的桌面哼了一声。
“其实,我过的还是以前那种日子。”
“以前?”
“嗯,咱俩小时候。”
我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三个字让他敏感起来,但那略微睁大的眼很明显的泄露了某些念头。
这些信息让我突然有了一种欺负人的冲动。
我说,对啊,还跟咱俩小时候一样,我还是会臭显,穿着几万一身儿的西装满大街溜,开车专挑新手挤兑,在圈儿里名声也不怎么样,好多人都知道开店的叶桅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听着,起初淡淡的无奈的笑,后来,就略微皱起眉来。
“干嘛这么说。”
“事实如此啊~我没长性,玩儿够了就走人。”
“玩儿……”
“咱俩分开这些年,我可能把‘发泄’俩字儿给诠释到极致了。”带着颓废的味道描述着自己,我在他似乎理解又似乎仍旧迷惑的目光中盯着他看,然后突然抬手搭住了他的腕子,“那会儿死追着你不放的叶桅,这么些年,早就‘学坏’了。别跟我说你都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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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汤路遥甩开我的手,那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我暗暗的骂了句“操”。
我没骂他,我骂的是我自己。
他还是讨厌我接触他,从当年我强迫一样的亲他,到现在,他始终不堪忍受我的接触。就好像摸他一下儿,就立马能让他感染什么最可怕的病菌一样。
“艾滋病不通过皮肤接触传染。”点燃了第二支烟,我皱着眉,略微抬起头,用自上而下的视线扫过他的睫毛。
他抬起眼皮来跟我对视了,用那种好像受了什么屈辱的目光。
“我没说你是……”
“说不说的有什么区别。”侧过脸,我哼了一声,“你还是挺恨我的吧。”
“我……”
“不是‘挺’,是‘非常’?”
“……没有。”
“是,当初是我不对,我不该逼你。”
“这话……”
“啊?”
“这话你当初说过了。”
“……”
“……说过好多次。”
“……”
“我没忘。”
“……”
“我不恨你。”
“行了。”摆了摆手,我不想让他再说下去了,那种隐忍的委曲求全让我不堪,让我觉得又回到了霸着他占着他和残忍到让他窒息的那些言语。
盛夏,午后,什么路过的闲人车辆我都没管,我就那么站在他门口,拼了命的敲他家的门,拼了命的喊。
我说汤路遥你给老子滚出来!老子亲过你摸过你,你从头到脚都是我的!你以为你躲得过?!你他妈就是搬到天边儿我也找得着你!!!
狂犬吠日一般,我喊得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然后,我被从家里找过来的二弟和三弟一起生拉硬拽拖回家。
再然后,我被父母关了禁闭。
我觉得自己是个亘古未有的废物,我让到嘴的鸭子飞了,我亲手放了他去过正常人的生活。我从没那么后悔,那么无力过。好像我家的权势和金钱都对他不能造成半点打动,他一门儿心思只想娶妻生子,娶个终究跟他离了婚的妻,生个吃他喝他吸干他所有血汗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