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134)
如果司马氏注定会在这场较量中落败,那么最终获胜的人——这对一在朝堂、一掌军权的夫妻,他们之间,是不是也将展开下一轮的激烈较量?
想到这里,温述不由在心中苦笑。
他确实想去三吴搏一个机会,可到目前为止,他还并没有背叛谢瑾的胆量和打算。
更何况,说来说去,征发乐属是司马氏兄弟一意孤行的决策,谢瑾作为臣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错处。
而他面前的这一位,却是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掌控兵权的女子。
温述不能不发自内心地觉得,追随郗氏女的风险太大了。
可江左立国以来几十多年的经验又告诉他,在京口掌握兵权的人,是绝对不会落败的——除非那人自己甘愿。
而这位郗氏女,显然不是桓阳那般在乎身后名的人,她绝不会因为刀笔吏的威胁而鸣鼓收兵。
既然如此,那与追随郗氏女所面临的高风险相伴的,就会是极有可能获得的巨大收益。
坦白讲,温述对此,不能不感到心动。
他思来想去,不由深深叹了口气——怎么这种两难的局面总是被他碰上?而且每次都是他自讨苦吃,直直地朝着陷阱里冲,上次廷议是这样,今天又是这样。
郗归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着手中的茶盏,仿佛并不在意温述的回答。
可纵使她并未开口,那一声又一声茶盏滑过杯沿的清脆声响却仍像大考结束前的报时声一般,令温述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慌。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坐直身体,拱手答道:“三吴动乱,生灵涂炭,在下身为朝臣,理应忠于社稷,忠于万民。”
“好一个忠于社稷,忠于万民。”郗归放下茶盏,似乎并没有对温述言语间的回避展开追问,“可是,对于三吴之事,我心中自有一套章程。你若想让我送你去三吴,便得事事都按我的想法来做。”
温述听了这话,深深看了郗归一眼。
他很清楚,早在递出口信的那一刹那,自己其实就已如同赌徒一般地,被投靠郗氏背后所隐藏的高收益打动了。
“北府军在江北连战连捷,女郎的英明,江左有目共睹。平叛之事既然交给了北府,那就合该由女郎做主,在下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做出选择,否则便根本无法获得前往三吴的入场券,更遑论借此谋个前程。
他必须做出承诺。
郗归看向这个略微有些紧张的年轻人,心中难得地生起了几分兴致。
她瞥了眼舷窗外的天色,随口问道:“温郎今日能出来多久?”
“侍中既已知晓在下前来面见女郎之事,必会帮着周全一二,是以在下并不着急回去,可以好好听女郎的吩咐。”
“倒不必如此客气。”郗归微笑着说道,“南星,去告诉潘忠,船晚点再开,我与温家郎君有事相商。南烛,准备笔墨,待会我说的话,你一一记下来,回头送给兄长一份。”
“是。”
二人领命行动,温述有些诧异地问道:“郗侍郎也要去三吴吗?”
郗归轻轻颔首:“高平郗氏的儿郎,岂有不上战场的道理?”
温述点了点头,心中却思忖着:“对我而言,若是郗途也一道去三吴,自是比直接对着北府军中那些人打交道要容易得多。可郗途若是去了,那我能够得到的功劳,势必也会变少。”
“怎么样,温郎?你想好了吗?要与我兄长一道前去三吴吗?”郗归不紧不慢地问道。
温述看向郗归恍若并不在意的神情,终于下定了决心。
无论去三吴的结果如何,总好过在建康白白苦熬。
再说了,眼下这个情形,台城还不知道要斗成什么样子。
司马氏与谢氏之间、圣人与琅琊王之间、还有谢氏与太原王氏琅琊王氏之间,尚有一摊理不清的烂账要算,如自己这般的“招祸”体质,还是远远地躲开吧。
于是他痛快地答道:“愿为女郎效劳!”
对于这个回答,郗归并不觉得意外。
她轻轻颔首,接着问道:“眼下三吴形势如何?可有新的消息传来?”
温述听了这话,不由叹息一声,面色沉重地答道:“整个三吴都乱作了一团,孙志用兵,可谓飘忽之致,其徒众四散于野,如同水流一般,官军根本无从措手,更不必说溃其中坚。”
“这孙志倒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了。”郗归沉吟着说道。
事实上,无论是孙志的用兵之法,还是他那所谓诳惑百姓的举动,郗归都很是欣赏。
孙安之乱前年才刚刚平定,短短两年的时间,孙志竟又聚集起了如此之多的一群徒众,掀起了这样大的祸乱,谁能不叹一句有本事呢?
只可惜,他忘记了一点,行军打仗与传教不同,军队是需要纪律规矩的。
孙志一味想着壮大徒众,对于各色人等来者不拒,又为了凝聚人心,刻意放大徒众心中的怨恨之意,引得他们无差别攻击世族和商户,掠夺各色财产,以至于乱子越闹越大,竟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
听温述说,如今会稽境内,有些贼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竟比山匪还要凶狠,以至于不少百姓纷纷倒戈,自发结成帮队,一面对抗官军,一面对抗孙志之徒,简直左支右绌,捉襟见肘。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孙志早已不得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