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181)
“女郎, 宋和来信, 说在吴兴休养的庆阳公主找到了他,主动提出支持咱们在吴兴分田入籍的计划。条件是, 请您帮她与王家七郎和离。”
“哦?庆阳公主竟一直都在吴兴?先前孙志作乱之时, 她去了哪家避祸?”郗归眉头轻挑, 打开书信,一行行读了下去。
南烛轻声作答道:“朱家。叛军攻进城市之前,公主便得到消息, 带着部曲住进了朱家的坞堡, 是以并未在叛乱中受伤。”
说到这里, 她略微停顿了下,然后才接着说道:“庆阳公主说, 她想要与宋和成亲。”
庆阳公主司马恒, 乃是废帝一母同胞的妹妹, 从前在荆州时,郗归曾与她见过几面,还曾一道打过马球。
印象里,这是一个极明艳张扬的女子,在桓氏诸多女眷中, 显得很是醒目。
那时郗岑已是桓阳谋主, 在荆州地位颇高。
是以无论是大司马府上,还是荆州其余官员, 都难免会嘱托自家家眷几句,让她们在社交场上与郗归处好关系。
郗归素来不爱这种满是套话的人情往来,等意识到官眷们有意识的奉承与拉拢后,便很少会去参与荆州女眷的聚会,与庆阳公主也并不相熟。
后来桓阳与郗岑密谋废立,一步步赶了废帝下台,拥立先帝践祚,郗归也随郗岑回了建康。
自那以后,她便许久未曾听闻过有关庆阳公主的消息。
只知道废帝下台之后,整日里借酒消愁,不消半年,便形销骨立,抑郁而死。
直到去年元旦那日,郗归才在东府梅林之外,重新听到了庆阳公主这个称呼。
那是一则有关王贻之尚主的讯息。
庆阳公主是老来女,与前面几位兄长年岁相差太多,是以并不亲近。
唯一比较熟识的,只有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废帝。
就连与先帝之间,都只是感情平平罢了,更遑论当今圣人这个又隔了一层辈分的侄儿。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会在桓阳败死、桓氏势力也被逐出京口之后,以极快的速度,果断与桓氏绝婚,又让谢瑾帮她找一个建康城中的世家子弟做夫婿。
司马恒一直都很清楚,公主的身份是她最大的优势,最方便的武器——尤其是在面对那些迫切需要与司马氏恢复关系的家族时。
她习惯了利用这一点,所以便很少再去琢磨别的办法。
然而,这优势并不是一直都好用的。
王贻之虽不得不娶了她,可却是个不大顾惜自己前途的窝里横,成日里在家与她吵嚷,闹得司马恒根本无法安心度日。
司马恒心中十分清楚,当今圣人与她关系平平,压根就懒得为她出头。
而即便是愿意帮她些许的褚太后,也不过是训斥王贻之几句罢了,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更何况,就连这唯一能帮她训斥王贻之的皇室成员,也早已薨逝了。
有时候,司马恒会觉得有些难过——若是自己的兄长没有被废,没有在郁郁之中病逝,那么,他定然会下令狠狠地惩罚王贻之一家,让他好生听话,再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但她同时也明白,若是兄长还在位,自己或许根本走不到和离再嫁的这一步——废帝会像他曾经做过的那般,一次又一次地劝说司马恒,让她为了司马氏的江山,好生做桓阳的儿媳,与桓氏处好关系。
可他们终究只是一对无能的兄妹,谁都奈何不了桓氏,挡不住桓阳与郗岑明目张胆的逆举。
谢瑾与他们不同。
他比司马氏成员更加坚毅果决地捍卫了司马氏的江山,他彻底粉碎了桓阳称帝的阴谋,他让桓阳在遗憾中落寞而逝。
就连那个饱受一代盛誉的郗岑,也已在谢瑾的步步紧逼中病入膏肓,即将撒手人寰。
郗岑是司马恒的最后一个敌人。
刚听到他病重的消息时,司马恒是那样地开心,那样地激动,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建康,回到台城。
可当真正迈入皇宫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已没有家了。
即便她贵为公主,却也只是从前废帝的妹妹,是桓阳这个意图祸乱朝纲的逆贼的儿媳。
她与今上之间那稀薄的血脉、浅薄的亲情,根本不足以支撑她想要的那种优渥生活。
司马恒知道,自己必须另想办法。
所幸朝堂之上,早已因桓氏的败退与郗岑的疾笃而产生了一片新旧蜕嬗之象。
这错综复杂的纷乱之中,充斥着世家大族转移升降的新机会。
司马恒敏锐地看到,执政谢瑾命自家的两个侄女与琅琊王氏中依附桓阳的王旬兄弟离婚。
她清醒地意识到,这是一种宣告——桓阳的得势已是明日黄花,从今以后,世家们若想在台城更上一层楼,就必须与桓氏彻底割席。否则,便只能随着桓氏之败而跌落泥尘。
而世家大族之中,又有什么是比绝婚更为严重的割席之举呢?
司马恒笑了。
有割席,必然也会有结缡。
她就算再无权无势,也依旧占着个司马氏的名头。
建康城中,必会有那因牵涉桓氏而惶恐不已的世家子弟,愿意和她这个大义凛然地与桓氏离婚的公主成亲。
果然,消息递出之后,谢瑾很快就为她物色到了一个不错的人选——王和之的第七子,王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