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228)
正是这样一副美丽的容貌,让她获得了不少少年人的青睐。
后来, 父亲深思熟虑, 选择了新立战功的刘石, 定下了他们的婚事。
刘石是个好夫婿,他有着显而易见的光明前途,性情也很是不错。
薛蓝原本以为, 自己会这样幸福地过一辈子。
可谁能想到, 造化弄人, 有朝一日,她自己却成为了别人诱使刘石反叛的鱼饵。
刘石死了, 而她将不得不在往后余生, 日复一日地带着叛人的耻辱苟活。
父亲说, 他会为她找一个新的夫婿。
他要她将孩子留给刘家,然后尽快嫁与旁人,以便用一种最快的方式,与刘石彻底切割开来,以免娘家受到牵累。
可薛蓝知道, 真正的切割不会如此简单。
昨日校场外的议论与目光, 无不让她更为具体地意识到,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面临什么。
当祸水的形容与一个貌美的年轻女子连结在一起, 其影响远比人们想象的更为持久和可怕。
薛蓝并不懂得太多的道理,但作为一个被凝视的客体,内心深处的本能让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使得她比之前更为强烈地想要另觅出路。
她非常明白,不是北府军需要她,而是她需要加入女军。
军中纪律严明,只有在那里,她才会获得真正的安全;也只有在那里,她才能减轻自己内心的愧疚,以行动洗刷落在自己与孩子身上的耻辱。
晨光熹微,日影薄明。
薛蓝取来平日里缝补衣裳的针线,又找出了先前与刘石一道准备的、打算在阿福抓周时使用的一块小小墨锭。
她在陶碗里盛了些许清水,按照店铺杂役嘱咐的方式,一点点地磨出墨汁。
浓黑的墨汁带着一种非香非臭的味道,是薛蓝从未闻到过的气味。
她想起买墨锭的那天,她与刘石怀着满满的激动,畅想着阿福往后能够读书识字、效力北府、光耀门楣。
可事到如今,他们母子将不得不背着骂名搬出军里,阿福又能有何前程可言呢?
薛蓝这样想着,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紧咬牙关,用右手拿起了一枚铁针。
冰凉的针尖抵在脸上,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薛蓝心中已然下定了决心,可手却颤抖着刺不下去——作为一个从小被喜爱、被照顾的女孩,她从未用利器伤害过任何人,更遑论对着自己下手。
邻舍传来了鸡鸣声,薛蓝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握紧左拳,可右手却始终无法真正深刺下去。
铁针轻轻地陷在脸颊中,甚至没有流出几滴血。
阿福的哭声不合时宜地响起,薛蓝迅速冲向床榻,抱住了他小小的身体,温柔地哄道:“好孩子,不哭不哭,阿娘来了,阿娘在这里。”
她喃喃重复着诸如此类的安抚之语,终于哄得阿福重新入睡。
薛蓝看着孩子恬静的睡颜,眼底渐渐湿润。
她行尸走肉般地拖着步伐,僵硬地走到厨房,趁着嫂嫂还未反应过来的空当,一把拿起菜刀,从自己右脸划过。
厨房里瞬间响起了惊呼声,并且不断蔓延开来,传遍了整个薛家、整条街巷。
当军里值班的官吏随着看热闹的居民挤进薛家时,薛蓝已将墨汁涂满了伤口。
薛母抱着熟睡的阿福,侧站在一旁垂泪。
薛父拿着条竹棍,想要冲上前去打薛蓝,却被薛蓝的兄长薛点死死拦住。
官长连忙命人去请医者,然后才问薛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此行事,既伤了自己,又致使父母动气,实在是不该。你且告诉我,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薛蓝白皙的脸上,混合着殷红的血与浓黑的墨。
她于一阵阵的痛楚中缓缓抬头,扫视围观众人:“先夫背叛北府,犯下大错,我日思夜想,实在愧疚,故而自黥己面,以此赎罪。”
官长虽也因刘石之叛而对薛蓝有些微词,但在看到她这副模样后,显然无法再说出什么恶言,只干巴巴地宽慰道:“刘石之罪,与你何干?莫再如此行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众人,扬声说道:“徐州自有官法,刘石之事,女郎会秉公处置,任何人都不能越俎代庖,替代女郎行事。往后若有人无端欺凌薛家人,便是罔顾律法,统统按律处置。”
薛蓝无力地笑了笑,感激地看向官长。
伤口处的疼痛让薛蓝有些眩晕,她想:“这世上有的是不会触犯律法的软刀子,这警告虽是帮我,却不见得有多少作用。我一定要去从军,我要自己为我们母子洗刷耻辱,用行动向女郎、向死去的将士们赎罪。”
官长说完后,人群中安静了一会,但很快就有人问道:“女郎已将刘石从北府军中除名,薛蓝作为刘石之妻,焉能住在军里?依我看,该将他们母子俩赶出去才是!”
“你——”薛点愤怒地开口,“我也是北府军的一员,阿蓝是我的妹妹,怎么就不能住在军里?”
“你是你,她是她,薛蓝又没被休弃回家,怎么能一直赖在娘家?”那人义正言辞地驳道,“军里都是军眷,向来不准闲杂人等随意出入,你若如此行事,是不是我们也能喊七大姑八大姨在此长住?”
这话一出,官长立时变了脸色——倘若当真如此,军里的安全又该如何保障?要知道,因为薛蓝丢失信物一事,他们已然受了上峰的责备,如若再出岔子,只怕会被痛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