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230)
这是一个让人看得到希望的地方。
在这里,女人们能够填饱肚子, 能够尽情地哭笑, 能够在挥洒的汗水中感受到自己的成长与进步, 能够深切地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人的意义。
这里没有毒打,没有歧视, 有的只是拼搏与奋斗。
当然, 诸多女子之中, 难免也有因种种主客观原因而坚持不下去的人。
这些人退出训练之后,大多去了军中的其他岗位,极少的一部分选择了回家。
薛蓝的加入并未引起太大的风波,其余落选者虽不服气她能有此机会,但在看到其脸上的印记后, 便再也说不出什么质疑的话。
真要论起来, 她们可不愿付出这样的代价,一辈子带着罪人的标志过活。
更何况, 京口为她们提供了不少能够赚取酬劳的临时岗位。
郗归也发布通告,称半年之后,女军将正式建军。
届时,女军会再次开放报名通道,筛选第二批巾帼将士。
坦白讲,薛蓝的训练之路,实在算不得容易。
脸上的伤口愈合之后,她讲阿福交给父母,自己则去坤营参加训练。
薛父此前颇因刘石之叛而动怒,甚至因此而迁怒薛蓝,责令她尽快与刘石离婚,火速另嫁他人,以免牵累娘家。
正因如此,当薛蓝自黥己面之时,薛父才会那样地生气。
因为这意味着,薛家不可能通过将薛蓝另嫁他人的方式,彻底撇开与刘石之间的联系。
不过,当薛蓝得到郗归的允准,能够进入坤营训练后,薛父便变了一副态度。
对他而言,女郎的准许本身,就是一种恩赦。
他终于可以在邻人面前挺直腰杆,不必再因刘石那个混蛋,而处处低人一头了
为此,他爽快地答应薛蓝,让妻子帮忙照顾外孙,好教薛蓝安心养伤,早日去女军报到。
薛母得知薛蓝要从军的消息之后,心疼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娇弱的女儿,要怎样去承担军中的辛苦。
薛母清楚地知道,薛蓝因生得貌美的缘故,自小就受到家人的偏爱,不必做田中的活计,只需在家中做些家务便可,连太阳都不多晒。
这般的女孩,这能经受得住与那些粗壮妇人一样的训练呢?
她心下焦虑,可又无可奈何,只好抓紧时间,为薛蓝多做了几套换洗衣物,又制了厚厚的鞋垫、护膝、护肘等物,希望这些东西能替她保护女儿。
薛母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薛蓝抵达坤营参训之后,不过两天的功夫,便被烈日晒伤。
脸颊与后颈处火辣辣的痛感,令薛蓝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她抱着手臂,隔着衣服碰到薛母赶制的护肘,心中霎时升起了无尽的伤心与委屈,几乎想要放弃训练,回家扑到母亲的怀里。
但这她终究只是想想罢了。
薛蓝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别的路可走。
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黥面的举动,庆幸自己曾在女郎面前夸下海口。
她想:“我这样不坚强的人,就非得砍断所有退路才行。还好我先前这么做了,现在,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薛蓝这么想着,将脸埋在盛了凉水的盆中,好教皮肤不再那么辣痛。
泪水自她紧闭的眼睛滑落,融入那一盆清水之中,很快就没了踪迹。
“吱”地一声传来,门开了,一道利落的声音响起:“蓝啊,我去找人要了些碎茶叶,你过来拿茶汤敷一下,多少能好受些。”
薛蓝急忙从盆中抬起头来,无措地看着许大花:“谢谢大花姐,我,我,谢谢你!”
许大花摆了摆手:“这点小事,客气什么呀?快过来吧。”
许大花将那盆茶汤放在桌上,亲手拧出一条帕子,盖到薛蓝的脖颈之后。
她做惯了农活,力气很大,动作也有些粗鲁。
薛蓝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就感动得放松了下来,眼底再次湿润。
她正要说些什么,木门却再次打开,同室的几个女兵晚练回来,嬉笑着进门,等问清她们在做什么后,便一股脑地凑到二人跟前,笑着拧帕子递给薛蓝。
薛蓝脸上盖着浸湿的帕子,靠在许大花的胳膊上,尽管因湿敷的缘故闭着眼睛,却还是被感动得频频落泪。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竟还会有这样被照顾、被认可的一天。
在茶汤的清香气味中,薛蓝对郗归所说的同袍之情、姐妹情谊,有了更深的认识。
她下定决心,要好好训练,早日练出强健的体魄,与姐妹们一道上阵杀敌。
当黄叶簌簌而落之时,寒湿之气也随着朔风升腾而起。
与之行成鲜明对比的,是北府军中热火朝天的模样。
当薛蓝以优秀的成绩,完成最后一项考核时,周遭瞬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她又哭又笑地看着周围的姐妹们,不断说着谢谢。
这半年来,她在坤营之中,实现了堪称脱胎换骨的变化。
之所以能够如此,除了她自己的决心意志与不懈努力之外,还离不开教头的指导,以及这些姐妹的耐心帮助。
时至今日,她终于可以正式加入女军,可以成为北府军的一员,为女郎、为京口、为千千万万的百姓而战。
半年前,促使她做出从军这一决定的种种因素中,对自己与阿福往后生活的担忧,占据了很大很大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