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237)
“姑母, 发生了什么?江北究竟如何了?”郗如担忧地问道, 语气中带着焦急。
郗归舒出一口气,竟是先看向了司马恒, 开了一个与这氛围格格不入的玩笑:“看来, 刚才的问题, 眼下是没有探讨的必要了。”
“哦?”司马恒心中一动,心下快速地思索着,猜度着可能会发生的变故, 以及其间蕴含的机遇。
她不动声色地思量着, 余光瞥见郗归转向郗如, 沉声说道:“谢瑾今晨收到北秦的谍报,秦王苻石召见宗亲重臣, 商议南侵之事。朝臣大都反对, 可苻石却一意孤行, 执意发兵南下。丞相王宽听闻此事,重病之下,一口气上不来,竟是吐血而亡。”
无论是郗如还是喜鹊,抑或是潘忠, 此时都骇诧地看向郗归。
只听她徐徐说道:“梁、益二州早已落入氐人之手, 北秦军队在两州磨刀霍霍、赶制大船,已经足足做了两年。眼下, 北秦再也无人拦得住苻石了。”
一阵风吹过,卷着九月的落叶,带起几分萧索的凉意。
马场上空荡荡着,在马儿的嘶鸣中显得尤为安静空旷,只有郗归一人的声音分外清晰。
她说:“南北之间这场无可避免的大战,终于要开始了。”
这个紧迫的消息,挟带着众人强烈的担忧与隐秘的渴望,在北府军中快速地传播着。
徐州的地理位置,天然地规定了这片土地所面临的危险,却也汇聚起了一群难得的健勇之民。
更何况,此地还有北府军这样一个宛如明日一般的存在,朝朝暮暮地吸引着无数有志报国者前来投奔。
因此,当消息隐秘地传播开来时,将士们心中汹涌奔腾的一腔热血,与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强烈渴望,竟是远远压过了对于人的恐惧。
无论是男兵还是女兵,都磨刀霍霍,想要在即将到来的战事中大展身手。
三个时辰过去了,台城迟迟未有消息。
然而,不必等到台城的诏书,北府军中的每个人都明白,这一战,是他们的荣耀,也是他们的使命。
每位将士心中都回荡着这样的一句话:“保家卫国,我北府将士,当仁不让。”
这一日,校场边那几座出征将士名录旁,多了不少流连伫立的人。
请战书一封又一封地写着,很快就成为了军中最为时髦的风潮。
没有人大肆宣扬,但所有人都在暗暗鼓劲。
与军中紧张而热烈的气氛相比,由于即将出战的消息还未正式公布,民间至此仍是一片平静。
普通百姓还不知道本州即将面临怎样的风险,只有少数人或许会在茶余饭后,因自己身在行伍的亲友的反常行为而感到奇怪。
无论如何,紧锣密鼓的准备已经展开,当百姓们以为北府军即将开始一场新的演练时,成堆的粮米与药材,正有条不紊地向着京口与前线汇聚。
靠近战场的盱眙、淮阴、山阳、三阿等地,百姓们已然像此前无数次演练的那样,撤向了后方的安全地带。
刘坚带着麾下将士,正在帮百姓们收割田中的水稻。
部下许方笑着凑趣:“将军,这水稻可不是氐人的脑袋,犯不上使这么大的劲。”
“呵!”刘坚爽朗地笑了一声,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狂放的自信,像是等待了数年的猎手,终于等到了拉弓射箭的那一天。
他说:“区区氐人首级,安能如百姓的庄稼一般,值得我折腰去砍?我将横戈跃马,执长枪冲杀敌阵,直着脊梁夺胡儿马,取骄虏命!”
一番话说得将士们热血沸腾,一个个不由都畅想着对战胡人、救万民于水火的荣耀场面。
原野之中,不知谁当先唱起了军歌,雄厚的声音越来越多,渐渐汇成了一股洪流,伴着红彤彤的夕阳,唱进了在场军民的梦中。
京口,郗归打开刘坚请为前锋的奏折,毫不意外地笑了笑。
郗如至今仍觉不可思议:“我以为,王宽会拦住苻石的。他终究是汉人,一定不忍心汉人的正朔就此毁于异族之手,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不,他虽是汉人,可却更是苻石的臣子,是氐人朝廷中的得利者。”郗归平静地反驳,希望郗如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之所以一直劝诫苻石,是因为对于北秦而言,这场战争,很可能并非一场苻石预想中的简单战事,甚至稍有不慎,便会毁了北秦的所有基业。”
“啊?这是为何?”
郗如想不明白,当秦王苻石发动八十余万大军攻打江左,而北府军只有区区十五万人的时候,郗归为何还能保持如此的冷静?为何还能自信地说出诸如此战会损毁苻石基业之类的话?
郗归审视地看着郗如:“阿如,距离你最初发愿成为一名将军,已经过去了四年。为将者,需谨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攻’的道理。你不该仅仅将眼光放在北府军中,更要看到人与人之间、集团与集团之间的分合往来,需要看到战事胜负背后复杂的本质因素,而绝非仅仅简单地相信,一切事物都只指向一个原因。”
“我——”郗如欲言又止,终是羞愧地低下了头。
“中朝灭吴之战,是一场无可置疑的伟大胜利。苻石只看到了‘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兖并向秣陵’的计划,便以为自己也能像羊公所说的那般,达到“鼓旆以疑之,多方以误之”“巴汉奇兵出其空虚,一处倾坏则上下震荡”的效果。1可灭吴之战,是经过十数年周密准备的,北秦又做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