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得鲜豔点，看著也要精神些嘛。”桃黎指指点点。

顾山岚便不说话瞭，乖巧地低著头，一副任由师尊做主的模样。

看著沉默不语的徒弟，桃黎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这个做法似乎跟小时候她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大人没有什麽区别。

换做她的小时候，不就是婶婶乐呵呵地问：“黎黎想吃什麽，婶婶都给你买。”

她兴致勃勃地举手答：“汉堡！炸鸡！冰淇淋！”

婶婶立马就变瞭脸：“吃这些垃圾食品做什麽，一点都不健康。婶婶还是给黎黎炖胡萝卜吃吧，那个对眼睛好。”

强烈的既视感令桃黎心下猛地一惊。

于是乎，桃黎最终还是依照顾山岚的心意，给他买瞭黑色的衣裳。

——是为徒弟买的二十件红黄蓝绿紫的衣裳中唯一的一件黑色。

还被淹没在厚厚一叠衣裳的最底下，倘若不仔细看的话，压根就发现不瞭。

付给老板娘灵石的时候，桃黎很满意地在心裡面想。

幸好幸好，她没有变成自己小时候最讨厌的模样。

她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大人，她真棒。

出瞭成衣铺，时候尚早。

善解人意的好大人寻思著来都来瞭，不如带著自傢徒弟在孟城裡逛逛。

便笑眯眯地问徒弟：“山岚，你还有没有什麽想要的呀？”

顾山岚穿著桃黎精心挑选的红衣，在这样豔绝的颜色衬托下，少年的五官更加昳丽，一双墨眸尤为清亮。

他看著师尊，摇瞭摇头。

桃黎就猜到问徒弟会是白搭。

徒弟年纪不大，却跟个无欲无求的小老头似的。

但桃黎自己想瞭又想，也没能想到有什麽是她能够买给徒弟的。

小孩儿玩的九连环、鲁班锁、七巧板之类的太幼稚，已经不适合徒弟这个岁数的半大少年瞭。

仙侠世界又不像现代，就算她愿意给徒弟买手机平板电脑之类的东西打发时间，也没办法真给徒弟弄来。

桃黎最后得出结论：啧啧啧，这个时代的小毛孩可真可怜。

被师尊用奇怪的眼神注视著的顾山岚：“？”

但师尊最后什麽都没说，隻带著“可怜”的徒弟，轻飘飘地叹著气，慢悠悠地回瞭傢。

... ...

回到连云宗的第三天，晴。

风和日丽，万裡无云，天气好到让人倍感舒适。

鉴于顾山岚的经脉目前还跟个渔网似的，就算稍微积瞭点灵气，很快也全都漏光瞭，既没法练功，也无别的事情可做。

帮徒弟炼化瞭穹清丸后，桃黎怕徒弟在长青谷待著无聊，就打算趁著难得的好天气，践行她给小徒弟画的第一个饼——带他去长青谷的那条灵溪边钓鱼。

没错，考虑到自傢徒弟身上还带著伤，没办法像她一样那麽轻松地插鱼上来，为瞭让自傢徒弟能够有点参与感，桃黎决定改“插”为“钓”。

美其名曰，平心静气，陶冶情操。

正式开始钓鱼之前，桃黎将钓鱼的一系列技巧和注意事项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给瞭小徒弟。

顾山岚听得很是认真，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都记在瞭心裡。

师徒俩一人一竿，并排而坐。

不多时，桃黎就眼尖地发现，徒弟那边有鱼儿上钓。

鱼漂浮浮沉沉，桃黎立时眼前一亮，屏住呼吸，一脸期待地看向瞭徒弟。

短短几秒钟的功夫裡，她就已经连待会儿徒弟把鱼钓上来后，她该要怎麽花式夸夸都全部给想好瞭。

然而顾山岚隻一动不动地握著鱼竿，压根没有要提竿的意思。

桃黎不免开始著急，又怕贸然出声，会惊扰到水下的鱼儿。

无言僵持下，上鈎的鱼结果还是不出意外地跑瞭。

桃黎这才敢放开声音说话：“山岚，你刚刚怎麽杵著没动呀？”

倒不是指责，她隻是单纯有点疑惑。

收杆的技巧她方才不是都教与徒弟瞭麽？

顾山岚握著鱼竿，抿瞭抿唇，半晌才闷出一句：“我在等师尊的指令。”

他当然是知道鱼儿上鈎瞭的，但桃黎没有给他下命令，他就不敢轻举妄动瞭。

这是完全在桃黎意料之外的答案。

看著徒弟顺从听话的模样，她笑眼弯弯，忍俊不禁道：“你是小狗吗，怎麽还要人下指令的？”

话音刚落，桃黎便骤然意识到瞭不妥，恨不得立马咬断自己的舌头。

糟糕，她又把徒弟想成小狗也就算瞭，怎麽还把心裡的想法都给说出来瞭。

哪傢师尊会这样说自己徒弟的。

桃黎略显尴尬地清瞭清嗓，试图补救：“咳，山岚你别误会，师尊没有那个意思......”

好在顾山岚并不在意，隻神色自若地点瞭点头：“弟子知道。”

师尊和别人不一样，她对自己没有恶意。

更何况——

顾山岚握著鱼竿，一言不发地垂下瞭眼。

他的本体是头狼没错。

可看著缀在师尊雪剑剑镦上的那隻可爱的小猫玩偶，顾山岚忽然就莫名想起瞭桃黎在那座被下瞭禁制的山峦裡，曾救过的那隻小猫妖。

他能看得出来，桃黎其实挺喜欢那隻毛茸茸的小猫妖的。

而小狗和小猫一样，都是小小一隻，毛绒绒的，天生就很会讨人欢心。

但是被九洲人通缉追杀、被世人视为“灾星”的狼就不一样瞭。

除瞭师尊以外，没有人会可怜他、喜欢他。

所以，顾山岚歪瞭歪头，默不作声地在心裡面想。

如果师尊也喜欢狗的话，那他也可以是一条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