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大鹅只想作死(279)
鹿临溪是真没想过,他小时候还有这么特别的一群玩伴。
孩子每天隻和动物植物玩,长大后不会自闭吗?
鹿临溪这般胡思乱想著,隻见日夜又于天边快速地交替瞭起来。
花儿谢瞭又开,叶子绿瞭又败,转眼便已过瞭好几个秋冬,要是换做人类的孩子,早就该长个子瞭,可那奶呼呼的小娃娃仍旧还是最初那副模样。
神族的小孩儿个子长得就是很慢。
四时轮转间,鹿临溪到处寻找著那隻安静的小孔雀。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馀的。
他虽然十分安静,但是他的身旁总是十分热闹。
虽说曦山之上,除瞭仙瑶与这孩子,再无第三个仙人,更别说神族瞭。
不过这孩子可没有感受过半分孤独,这地方比鹿临溪想象中热闹许多。
平日裡负责伺候这位小孔雀的,是山间已经修出瞭人形的妖灵。
准确说,不是伺候,是自觉看顾。
在这座仙岛上,没有天界那么分明的尊卑,不管多么弱小的妖精,都受著他们心中最好的神女的庇佑。
在他们眼裡,就算是古神承渊也没什么瞭不起的,是神女仙瑶的神力变幻瞭岛上天地之景,无数妖灵与精怪才能在漫长岁月中渐渐孕育而生。
在他们口中,神女曾是昆仑山上一隻青鸟,生出神骨是个意外,正因深知弱小修行不易,这才从来不会看不起他们。
神女那么好,他们自然也就乐意帮神女日日哄著这个乖巧的小娃娃。
就这样,吃的喝的好玩的,总是会在忽然之间被某一个,或是好几个妖精一同带到他的面前。
好像隻要他开心瞭,大傢就都十分开心。
原来这裡真是他的傢,他也真的忘记瞭曾经的傢在哪裡。
也有可能,他并不是忘瞭,隻是他确实不知道这裡与天界的区别,就像太小的孩子一旦离瞭大人,就会找不到回傢的路。
当年受困尸山之时,他隻知自己是个神族,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曾经住在天界,也曾无数次想要回去天界。
可是天界没什么好的,正如他的娘亲所言,那裡处处都是规矩,讲地位,论尊卑。
就算他是承渊之子,也仍旧会因为居住在下界,被人看不起,被人随意欺凌。
如果他一直在这裡多好,这裡的大傢都那么喜欢他,他一定能够远离一切的纷扰,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长大。
可他最终没能留在这裡。
在一个无星也无月的夜晚,年幼的孩童看见娘亲坐在山巅,向著北方痴痴望瞭很久,直到遮蔽星月的乌云再也拽不住那急著下坠的雨珠,一点一滴将她双眸打得通红。
天魔死瞭,说好要护她一生的人却也悄无声息地食言瞭。
他不知道发生瞭什么,隻能靠近她的身旁,用尚还微弱的灵力为她撑起瞭一个不用淋雨的方寸之地。
而她想瞭很久、很久、很久,如何都没想好要怎么告诉那个孩子,他的父亲再也不会回来瞭。
斗转星移间,她这一想就是三百多年。
仙人寿数漫长,一个离开的人没有归来,好像并不会引起谁的注意。
更何况,那个孩子在父亲离开时还那么小,到底有没有弄明白父亲与山间其他妖灵的区别都不好说。
忽然失去瞭一个本就不常在傢的亲人,除去娘亲脸上的愁容多瞭一些,总是需要他想法子去哄以外,那个孩子的世界似乎没有发生多少变化。
他长大瞭不少,个子高瞭一些,已似十岁左右的孩童,眉宇间有瞭几分日后的模样。
忽然有一天,岛上来瞭好几个神仙,在与神女争执一番后,带走瞭那个安静而又懵懂的孩子。
那一日,山间的妖灵都受瞭不轻的伤。
或许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自己的娘亲,眼裡满是对这一切感到的不解与惊恐。
她被术法定住瞭身形,一声又一声地向他喊著——澄儿别怕,娘会接你回傢,娘一定会接你回傢。
忽然之间,所有的画面都扭曲著化作瞭漫天魔气。
鹿临溪不自觉握紧瞭谢无舟的手心。
她看见他的眼裡生出瞭恨意,一点一滴,似是不断地吞噬著他的理智。
原来,天魔想要的不是他的恐惧,而是他的恨意。
那些曾经被淡忘瞭的一切,它都为他一一拾起,又一次送回瞭他的面前。
不,不对,天魔曾与谢无舟共存那么久,确实能够知晓谢无舟的过往,可承渊与仙瑶临别前的对话,它又是如何知道的?
“谢无舟,我们冷静一点!”鹿临溪皱眉说道,“这一切可能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也有很不对劲的地方!”
“你想啊,这一切是天魔变给你看的,它被封印在你的体内,能够看见你的过往并不奇怪,但它怎么可能看见你都不曾见过的事情?”她说著,晃瞭晃谢无舟的手臂,“他一定是在用这些真假参半的东西扰乱你的心神,想著对你趁虚而入呢!”
谢无舟低眉看瞭鹿临溪一眼,轻声说道:“我明白。”
可就在下一秒,一个森冷的声音似冰一般钻入瞭她的耳朵,又凉遍瞭她的全身,吓得她猛地打瞭一个激灵。
“你明白,你当然明白,我若于此消散,外头所有的结界便隻为你一人而留……”
“谢无舟,你的娘亲因何而死,你不也曾想过无数次?”
“你说你不恨,隻是因为你什么都忘瞭,就像你也曾对身旁那个小丫头失去爱意一般……不记得,又要如何去恨呢?”
“我替你把记忆寻回来瞭,你的眼底,不就有恨意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