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大鹅只想作死(30)
就如同当年那样,她隻能被那一双双有力的手,一步又一步推向那冰冷的深渊。
或许对她而言,这一切本也不值得意外。
所以她忽然笑瞭,笑得那么讽刺,而又那么苍凉。
“不是的,我们是来帮你的!”
鹿临溪急著想要让她看见希望,却发现田小芸并不能听懂自己说话。
她有些无奈地抬头看瞭谢无舟一眼:“你倒是说句话啊!”
谢无舟不疾不徐将结界缩至百米之内,而后收起掌心灵力,负手说道:“我不杀你。”
“不杀我?”田小芸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难不成,你可怜我?要来劝我向善吗?”
“我没心思劝人向善,不过是受人所托,前来帮你做点什么。”
“帮我?”田小芸满是恨意的眼底闪过一丝疑虑,她目光飘忽瞭一瞬,而后警惕道,“你想怎么帮我?”
“这就看你瞭。”谢无舟近乎冷漠地问道,“你觉得,我要怎么帮你,你才能好受一些?”
鹿临溪一听这话,心裡猛地咯噔瞭一下。
她仿佛都可以猜到田小芸接下来要说什么瞭。
“我要怎么才能好受一点?”田小芸忍不住又一次笑瞭起来,她似魔怔瞭一般,反複喃喃著这个问题。
一次、两次、三次……
她的语气逐渐疯癫起来,直到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怨恨,疯瞭似的咬牙吼叫起来。
“我要怎么才能好受一点?你问我,怎么才能好受一点?!”她的五指用力嵌入瞭泥土,好似恨不得捏碎自己憎恨的一切,“你入过我的梦啊,你不是全都看到瞭吗!”
“把我当做物品卖掉的!说著爱我却将我背叛的!那些用言语一步步逼死我娘的,还有漠视这一切发生的!他们,他们全都是帮凶!他们全都该死!”
“我要他们都死!一个不留的都去死!”她颤抖著,撕心裂肺地大声道,“你说帮我,你能做到吗!”
虽然毫不意外,可这如此激烈的情绪,还是吓得鹿临溪忍不住倒吸瞭一口凉气。
然而比起田小芸的反应,更让她诧异的是谢无舟的回应。
他十分平静地说瞭一句:“我能。”
“谢无舟!你怎么——呱呱,呱呱呱,嘎?”
鹿临溪刚想说点什么,便发现自己说不出话瞭。
非但说不出话,连身子都被定住瞭似的,除去眼珠子,哪裡都动不瞭瞭!
她瞪大瞭诧异的双眼,整隻鹅都僵在瞭原处。
与此同时,田小芸也有著和她相似的诧异。
似是完全没有想到眼前之人会做下这样的许诺,她难以置信地仰头望向谢无舟,呼吸都似凝滞瞭几秒。
“你……没有骗我?”
“不骗你。”谢无舟说,“我可为你杀尽仇人,你隻需将他们姓名留下。”
田小芸一时恍瞭神。
没有人说过要帮她,从来没有。
大伯欠瞭赌债,爷爷奶奶表面上再怎么辱骂,也都没有放弃过帮他。
而她,从小到大,都是那个被呼来唤去的存在。
大伯将她卖掉时,除瞭娘亲,无人帮她。
死在洞房之夜,烂在荒郊野岭,仍被抬上公堂之时,除瞭娘亲,依旧无人帮她。
她看见那个曾与自己山盟海誓的薄情之人,用一封假造的书信毁瞭她誓死也要为他守住的名节。
她看见毫无悔意的亲人,为瞭傢中那点微不足道的名声,忙著与她撇清所有关系。
她看见自己的娘亲被一句句流言逼至疯癫,最后让一根麻绳绊入瞭深秋那寒凉的河水。
两年过去瞭,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
忽然之间,有人说要帮她。
那一瞬,她心底的无助再也无处掩藏。
她似抓住瞭救命的稻草,哪怕眼前之人冷漠得仿若魔煞,她也不介意付出任何代价与之交换。
她太清楚,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她施以援手。
所以她止不住激动地颤抖著声音,小心翼翼地向眼前之人问道:“你要……你我怎么做……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谢无舟蹲下身来,右手食指轻点上田小芸的眉心,寒声说道,“闭眼。”
田小芸将双眼闭上,隻听谢无舟事不关己般淡淡说道:“你希望谁死,现在可以开始想瞭——我隻给你一次机会,想明白瞭再睁眼。”
下一秒,鹿临溪看见半空之中出现瞭血色的灵光。
那是一个又一个先后出现的名字,是一行又一行满载著恨意的名录。
所有田小芸熟识的、陌生的,或是不知姓名隻能以特征、身份、住处来代替的,一个个都化作血色灵光写下的字,触目惊心地闪烁在这夜色之中。
她想至最后,记不起该恨谁瞭,仍不愿睁开双眼。
空气似凝固瞭一般,除却夏日吵闹的蝉鸣与呼吸,便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鹿临溪能感觉到那份几近窒息的压抑。
不知过瞭多久,谢无舟轻声问瞭一句:“若我杀尽你心间留名之人,你可会好受一些?”
田小芸缓缓睁开双眼。
心底的恨意,眼中的执著,竟都在这声似是关切的问询下溃不成军。
田小芸不由得陷入瞭一阵恍惚。
由生到死从未被善待过的无望之人,从不知道自己竟会承担不起一丝陌路人的善意。
她沉默良久,再也擒不住眼底的泪水,先是压抑低声抽泣著,而后再也止不住地崩溃大哭。
她说她做不到。
她说,如果她能早一点认命,如果她能乖乖留在赵傢,她就不会害死她的娘亲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