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香事(106)

薑月窈微愣，轻抚自己的脸颊，困惑地道：“我觉得我挺精神的呀。”

她一觉睡到自然醒，怎麽会不精神？

“或许，是因为晏公子以为我这两日辛苦，所以才总觉得我还需要休息。”薑月窈安慰他：“他不是故意骗你的。”

不。十一心裡有一种野兽的直觉。纵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十一总觉得，晏昭回就是故意的。

晏昭回已经知道他是谁。

正如隐刃阁排查晏昭回和第五殿的关系时，是从浩渺的情报裡，搜罗出两人的行动轨迹，相互对应。晏昭回有信王府为助力，自然也能用同样的方法，摸排他的身份。

说不定，在他追击海匪之前，晏昭回就已经知道他的身份。

所以，晏昭回把他有莺歌绿的消息告诉海匪，引海匪袭击，既能冲击隐刃阁，又能把他从薑月窈身边调走，顺利的话，没准还能让他葬身鱼腹。

可若果真如此，晏昭回知道他是窈窈的“义兄”，真的不会给窈窈下毒吗？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十一的脑海，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

他再次扣住薑月窈的手腕，急切地探她的脉息，声音裡带著难以掩饰的焦虑：“窈窈，你真的隻是害羞，没有哪儿不舒服吗？”

薑月窈本下意识地蜷起手指，想嗔他大惊小怪，可看到十一如此神色凝重，她不由一怔。

十一眸中满溢的焦躁与慌乱，如同决堤的洪水，鲜明地映入她的眼帘。

十一很担心她。

或许，是因为他刚刚大病一场，才这麽紧张她的安危。

“嗯，我隻是害羞，没有哪儿不舒服。”薑月窈放下羞赧，给他一个毫不含糊的确切答案。

她放松地让他替自己探脉，展开手掌，任由他仔细观察她的指尖。

十一握住她的手腕，又松开，语调紧绷：“我探不出问题……”

“那我这就下山去看大夫。”薑月窈立刻道：“不过，你就不要跟著我一起去瞭……”

“不行。”十一斩钉截铁地拒绝：“我要跟你一起去。”

薑月窈担忧地道：“可是，你这样奔波，万一伤口裂开，还得再受罪。”

十一望著她，神色笃定地道：“那我现在就把伤口震裂。”

薑月窈：“……”

行行行，一起去还不行吗！

*

在马大夫再三保证薑月窈身体健康之后，十一终于肯放过他，顺便让他检查一下自己伤口的恢複情况。

隻是，听著马大夫明裡暗裡的训诫，十一的脸色渐渐发黑。

什麽小心休养，这不能动、那不能动。

想必是仗著窈窈在场，马大夫才敢如此放肆，说不定还在蓄意报複。

十一撇撇嘴，看著七斤殷勤给他搬来的马凳，正想踢开马凳，纵身上马，就听到薑月窈一声轻唤：“十一，马大夫说你得小心行动。”

十一：“……”

他隻得耻辱地踩著马凳，坐上马车。

“你看，我就说我没事吧。倒是你，得好好休养。”薑月窈抿著笑，扶著章嬷嬷的手坐上马车，笑盈盈地看著十一。

“晏昭回误我。”十一蹙眉冷哼。

晏昭回行事诡异，他心裡总觉得哪裡不太对劲，可一时又抓不住根源。好在窈窈没事，他暂时能放下心头的巨石。

“你是关心则乱。”薑月窈轻嗔。

“关心则乱”四字入耳，十一心头微紧，如被细针轻扎。

然而，还没等他仔细琢磨明白，他就听薑月窈替晏昭回说公道话：“晏公子还替我找到瞭未出五服的叔父呢。”

这下，十一立刻抛弃这细微的不适，不乐意地反驳道：“他会那麽好心？你从前说，你薑氏族人凋零殆尽，他找到的这个叔父，是真是假，还未可知。”

章嬷嬷深以为然地点头。他们此次全员下山看病，章嬷嬷大致知道前因后果。她对薑月窈视若珍宝，完全不觉得十一多事。

反倒是晏昭回和信王府，让她心生警惕：“是啊，姑娘，信王世子先前有事失约，也没个解释。老奴倒也不是说非要贵人解释，隻是这一时冷淡一时热络的，实在是诡异得很。”

章嬷嬷琢磨：“难不成……”

她话音未落，就被十一神色笃然地打断：“大概是有病。”

他心知信王府有意让薑月窈当侧妃，章嬷嬷可不知道。他一点儿都不想让章嬷嬷悟出来，万一她觉得信王世子是品性贵重的郎君，觉得此事甚好，鼓动窈窈去当侧妃怎麽办！？

十一这点小心思，薑月窈心知肚明。

她忍俊不禁，见十一和章嬷嬷齐齐看来，连忙掩唇轻咳，道：“有没有病、是真是假都不要紧。”

薑月窈解释道：“关键是，晏公子是借恭太妃的名义去找的。如此一来，最在意这个薑叔父是真是假的，其实是孙傢。”

“薑氏族人总会希望我多留下点傢财，而不是给孙傢，如此才好帮衬他们。这样一来，我这个叔父必然跟孙傢有利益冲突，让他们俩鹬蚌相争，我才有机会徐徐图之。”

“就是薑叔父一时半会儿没法来溪源镇。”章嬷嬷叹息道：“但是，孙傢就不一样瞭。香徒弟的榜单已经贴出来瞭，孙傢肯定知道您当上瞭香徒弟，隻怕不日就要来云岫间。”

十一看向薑月窈，正色问道：“你不想让孙傢人来？”

他侧耳倾听，在马车骨碌碌的声音中，他已然听见云岫间门前的锣鼓声，他声音微沉：“他们已经来瞭。”

章嬷嬷悚然。

“不过——”十一耸肩：“要让他们消失也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