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香事(122)

“掉头回去也不耽误什麽，嗅著安魂香，睡一觉就到瞭。”薑月窈说著，掩帕打瞭个哈欠。

“胡闹！”孙二婶皱著眉头，道：“出门在外，怎麽能听你们小孩儿傢傢的话——”

孙二婶话音未落，忽而觉得头晕目眩，眼睛一闭，竟一头栽下！

薑月窈眼疾手快地托住她的脑袋，将她小心翼翼地挪到引枕上靠著。一扭头，孙二姑娘也已经一头栽倒，同样被章嬷嬷扶住，令她靠在引枕上。

薑月窈此时方显露出凝重的神色。她飞快地掐断新线香——她方才点燃的，正是迷魂香。

她将掐下的那段尚未熄灭的迷魂香，在孙二婶和孙二姑娘鼻尖再熏一轮，才把它掷出马车外，将剩下的迷魂香收入香筒中，然后换上一根真正的安魂香。

卷起马车帘，新鲜的空气中裹挟著飞扬的尘土气扑鼻而来，薑月窈让它吹瞭会儿，这才放下帕子和车帘，收起帕子内藏著的清凉珠，看瞭眼章嬷嬷。

章嬷嬷在看到薑月窈拿出新线香的香筒时，就已经知道薑月窈要做什麽。

她早就把清凉珠藏在袖间，刚刚抬袖就涂在人中穴，此时自然无碍。她谨慎地试探一番，确定孙二婶和孙二姑娘都已经不省人事，朝薑月窈点瞭点头。

薑月窈此时方道：“七斤，出什麽事瞭？”

七斤正调转马头，闻言低声道：“您让小的留心，小的就提瞭个心眼，在每辆马车上都做瞭记号。但是，方才拐出定波镇，前头的马车看著跟孙大姑娘的马车一模一样，可车厢后没有小的做的记号！”

“那他们岂不是从威远镖局的争执开始，就已经设下圈套！？”章嬷嬷倒吸一口冷气：“快快快，趁著前车还没回过神来，咱们赶紧回定波镇！”

然而，章嬷嬷话音方落，隻听七斤一声急“吁——”的勒马声，马车猛地一抖。

紧跟著，一道声音狐疑地响起：“二太太，出什麽事瞭？你们怎麽掉头瞭？”

章嬷嬷瞬间瞪大眼睛。

这声音她熟悉，是总管此次行程的孙傢二把手，馀副总管。他的声音，显然是从后方传来的。

前狼后虎，她们竟避无可避！

“我们都有些不舒服……”薑月窈紧握住章嬷嬷的手，歪歪地靠在引枕上，半阖著眼睛，声音虚弱地说半句话，就没声瞭。

一车人，总不能隻晕孙二婶和孙二姑娘两个。

“姑娘？姑娘？”章嬷嬷会意，忧心忡忡地接道：“哎哟，馀副总管，咱们得赶紧掉头回定波镇去医馆。也不知是怎的瞭，才说几句话，咱们就都要昏昏睡过去瞭。”

章嬷嬷用力敲脑袋，做出一副勉力支持的样子。

馀副总管马上打发一个婢女来查看情况。

孙二婶、孙二姑娘和薑月窈都昏睡著，章嬷嬷拧著自己的手臂，脸色煞白，看起来也十分勉强：“姑娘身子骨弱，怕经不住……”

馀副总管显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他拧著眉，咬牙切齿地道：“回定波镇！”

*

马车骨碌碌地重新回到定波镇。

到医馆时，薑月窈就适时地转醒。

在大夫把脉之前，她先虚弱地让章嬷嬷把轿中的香炉端给大夫检查：“我方才想让婶娘和妹妹休息得安稳些，就点燃瞭这炷安魂香。谁知……”

薑月窈掩面，哀哀叹息：“若隻是我们舟车劳顿，实在累得狠瞭，所以一用安魂香，就都昏睡过去，这便罢瞭。若是……若是别的原因，我怎麽对得起婶娘和妹妹……”

大夫赶忙先查验线香：“这确确实实是柱上好的安魂香。”

大夫说罢，再给薑月窈把脉。

“纵然我经常用香、佩香，耐性好些，所以能比婶娘和二妹妹撑得久些，可我还是头昏脑涨，也不知道婶娘和妹妹怎麽样……”薑月窈一边任由大夫把脉，一边默默地暗示他。

她倒是不怕被把脉。

一来，迷魂香用量不大，大夫压根查不出来。二来，她近来一直提著心，又在赶路，脉象多半体虚气弱。

更何况，她很清楚，大夫说话总是要留三分馀地。

果然，大夫查不出昏迷真正的原因，沉吟片刻，道：“姑娘恐怕是车马劳顿，所以一闻这安神香，便尽数勾出满身疲惫。”

“您说得极是，我傢姑娘打小就身子弱，大病小病不断，这可如何是好。”章嬷嬷慌忙道。

“得养，得养。”大夫二话没说，就下瞭结论。

“可是，品香会……”薑月窈迟疑地道。

“不行，姑娘，您绝对不能再赶路瞭，品香会也没有您的命要紧。”章嬷嬷瞪著眼睛，眼泪在眼眶裡打转：“若是真有个好歹，老奴可怎麽跟老爷太太交代！”

章嬷嬷带著哭腔，还催问一旁的馀副总管：“馀副总管，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馀副总管面色黑得像炭一样。

他极度不情愿，可要是薑月窈折在半路上，他才真的是小命不保。

“小的这就去安排客栈，请姑娘安心住下。”馀副总管紧握著拳，下定决心。

“实在抱歉，多谢您瞭。”薑月窈叹息一声，忧愁地应下来：“为免麻烦，还请您让白芷和白芨来伺候吧。”

馀副总管脸色微变，半晌才道：“我们返回得匆忙，没来得及跟她们打招呼，她们怕是已经往前走瞭。表姑娘不必担心，小的自会找人伺候你。”

章嬷嬷心裡一咯噔，不由得握紧瞭薑月窈的手。

很显然，馀副总管早就有意要拆解姑娘身边的人。

若非姑娘坚持要她和七斤随行，隻怕姑娘会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