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香事(129)
如果十一死在这儿。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晏昭回紧盯著被刀光剑影压制的少年,神色晦暗:“确保喜轿中的薑姑娘安然无恙即可。”
*
薑月窈并不知道究竟发生瞭什麽。
她坐在喜轿中,盖著红盖头。眼前白光一闪后,连嬷嬷就甩下喜轿的帘子,退瞭出去。
喜轿帘隔绝她的视线,她隻能听见连嬷嬷凄厉的惨叫。
出什麽事瞭!?
薑月窈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她猛地掀开红盖头,正想要掀开轿帘,却眼睁睁地看著轿帘猛地向内鼓起,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她吓得直往后退:“嬷嬷?七斤?”
可她的声音被淹没在急促的脚步声和慌乱的尖叫声中,原本用来奏响喜乐的锣鼓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噪音。
“他早就受瞭重伤,隻剩一口气——”
当护卫高声喝呵斥和刀剑交锋的争鸣声一并传来时,薑月窈的心猛地一颤。
若是山匪,怎麽可能隻身前来?
十一!
薑月窈扑向轿帘,可她尚未来得及有任何其他反应,喜轿就猛地一晃。她惊骇地意识到,竟然连抬轿的人都弃喜轿而去——喜轿哐当一声,被狠狠地甩在地上。
饶是薑月窈坐著软垫,也依然被震得骨头发颤,五髒六腑仿佛都移瞭位。
她没有顾影自怜的时间,刚要离开喜轿,却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撞向轿身。
剧烈的冲击让喜轿顿时失去平衡,猛然向一边倾倒。
一阵天旋地转,薑月窈徒劳地攥紧喜轿内的帘饰。但沉重的凤冠却如同一隻无形的手,猛地将她往后拖拽。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倾斜的方向滑去,眼看就要重重地摔在地上!
“十一!”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薑月窈下意识地高声呼唤少年的名字,声音裡充满绝望和恐惧。
几乎是在她喊出声的瞬间,一隻满是血痕的手掌穿过轿帘,牢牢地握住瞭轿骨。
那隻手臂肌肉绷紧,青筋暴起,竟硬生生地将即将倾覆的喜轿摆正!
“窈窈。”
少年的声音嘶哑低沉,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这一声,将薑月窈从惊魂未定的茫然无措中惊醒,她手脚并用地爬到轿门处,急切地撩开轿帘:“十一!?”
少年浑身浴血,单膝跪地,一手撑著剑,一手仍用力地把住轿骨。鲜血顺著他的手臂蜿蜒流淌,触目惊心。
他的呼吸沉重而疲惫,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带著血沫子。他伤痕累累,好似没有一块好肉,疼得发颤。可他的眼睛却异常明亮,目不转睛地望著她,灿若星辰。
薑月窈的眼泪决堤般流淌,心如刀绞。十一看起来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她甚至不敢碰他,生怕碰疼瞭他。她不知该如何是好,语带哭腔,声音哽咽:“十一……”
“窈窈不哭,谁说没人替你撑腰!”十一连忙松开剑柄,松开轿骨。
他想俯身抱她,却又在望见自己满手血污时迟疑。
窈窈那麽干净,他的手那麽髒。
薑月窈窥见到他眉宇间的疑虑,再也忍不住,膝行到他的面前,伸手抱住他,哽咽大哭:“十一、十一!我们回傢!”
她的手环著他的脖颈,动作轻柔得如同一片羽毛,生怕伤到他。可她的脸颊贴得却那麽近,近得他确信一定已经把她弄髒瞭。
把她弄得和自己一样髒。
可窈窈愿意的。
“好,我们回傢。”十一如同一隻大猫一样亲昵地蹭她的脸颊。
收剑入鞘,少年抱著他的整个世界起身。
*
薑月窈哪肯让十一久抱,她刚被十一抱出喜轿,就著急忙慌地要下来。
十一向来拿她没办法,隻好把她放下来。他伤势果然严重,放下她时,身形微晃,如果不是薑月窈立刻扶稳他,他怕是要踉跄地后退。
章嬷嬷和七斤安然无恙,见状一个箭步冲过去:“姑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薑月窈忧心忡忡地道:“我们得赶紧去找大夫。十一他——”
薑月窈话音未落,她眼中摇摇欲坠的少年猛地将她扯到自己身后,他再次阔步向前,挡在她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他的手搭在剑柄上,微微拔剑出鞘。
少年声沉如水,悍然无畏:“放她走。”
薑月窈愕然地顺势看去——她才意识到,晏昭回居然带著人在不远处驻足,他神色怔然,複杂得让她一时难以分辨。
薑月窈心裡一咯噔,连忙向前几步。她本欲挡在十一面前,却因为不敢过度拉扯他的手,而隻能与他并肩。
她急声道:“晏公子,请您高抬贵手。十一是为瞭救我……”
晏昭回轻声打断她的话:“薑姑娘,你放心,我不会与你们为难。”
章嬷嬷也道:“是啊,姑娘。晏公子方才就护住瞭老奴和七斤。他原本还想去救您,隻是十一郎君更快一步。”
要不是晏昭回的人抱著她,章嬷嬷早就冲到喜轿旁边瞭。
薑月窈微愣,随即如释重负,忙行大礼:“多谢晏公子。”
在稳定心神之后,她的心思转得飞快。
薑月窈抬眼看向晏昭回,语气坚定而恳切:“还请晏公子以山匪劫道处理。”
她缓缓抬手,纤细的手指轻轻拔下头上固定凤冠的金簪。
“我这个新嫁娘,被逼跳河,生死难料。”薑月窈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取下凤冠。
悬崖就在咫尺之遥,崖下是贯穿琼崖郡的滔滔沧澜河。
晏昭回知道,她这个法子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