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香事(157)

薑月窈屏气凝神地打开香盒：“这是？”

香盒内，放著一小块宛若灰琥珀的香材。

她忍不住轻轻细嗅。

她从未闻过这样的香气。

初闻，仿若尚未洗净泥点的琥珀，土质气息甘甜。再闻，便觉沃土中生出一段香木，木香芳润。可土与木，这样与陆地紧密相关的香气，竟在最后交彙成海洋的辽阔与清新。

薑月窈倏尔抬眸看向十一，眸中再忍不住燃起兴奋：“龙涎香？”

“对。”十一点瞭点头：“虽然我今日没法带你去看怎麽打捞龙涎香，但是我把龙涎香买来瞭。等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我还带你出海去看。”

他从不纠结于错过的事，而是尽心尽力地补救。

隻是，他还是有点点不快，嘟囔道：“就是龙骧卫管得严，所以我隻得瞭这麽一小块。”

“这已经很好很好瞭。”薑月窈爱不释手地捧著龙涎香，小心翼翼地触碰它，直恨不能现在就将它切开，仔细研究。

“还有更好的呢。”十一见她满心欢喜，眉宇间也浮上飞扬的喜色，还有一点点，少年人小小的得意。

“还有更好的？”薑月窈茫然地看向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麽能比十二幅裙和龙涎香更好。

“那当然！”十一胸有成竹地道：“等我们吃完晚饭，我带你出去玩儿。”

第088章 第 88 章

等他们用完晚膳, 已是日暮时分。金乌西沉，薄暮笼烟霞，天际隻剩一抹橘色的馀晖。

十一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 不仅替薑月窈准备瞭一整套新衣裙，还准备瞭一套胭脂水粉和珍珠头面。

他甚至把先前的胡洛女奴请来，让她替薑月窈梳妆。

待梳起云鬟鬓，晕开绦朱唇。额贴珍珠钿, 颊绘淡梅靥。薑月窈著霓裳，趿仙履，在铜镜前转瞭一圈。

裙裾微展，霎那间, 十二幅仙裙在摇摇烛光的掩映下, 如云似雾，飘然若仙, 又不失端庄静美。

“主子真好看。”女奴满心惊叹：“郎君一定喜欢。”

“他兴许都不会留心。”薑月窈摇瞭摇头，莞尔笑道。

按十一那样的性子, 说不准，他就是觉得什麽最贵最好，所以才替她买来。

可纵然理智这样告诉她，薑月窈的脑海裡还是忍不住噼裡啪啦地冒著小火苗，一簇一簇都雀跃著“期待”二字。

或许……十一也会觉得好看呢？

这念头一转, 薑月窈微微垂眸, 一时不知镜中自己脸上的红晕，是石榴胭脂色, 还是心底的羞意。

少年就等在门外, 她推门就能看到他，同样, 也被他看到。

薑月窈定瞭定神，这才推门而出。

“窈窈，我准备好瞭逛市集的面具——”几乎是门扉推开的刹那，十一的声音就欣然传来，可紧跟著，很快便戛然而止。

望见眼前绝色，他呼吸微滞。

他不是没见过窈窈盛妆华服，先前上巳节时，她一样美得不可方物。

可那时，他还是个什麽都不懂的愣头青。

他尚不知她樱唇有多润，腰身有多软，更不知她玲珑身段，半抹酥山胜雪，起伏时心跳怦然。

而如今，他知道瞭。

千言万语，都无法描绘少女莹然绝丽的姝色。

十一喉结微动，将惊豔与欲念，藏进低沉沙哑的轻唤中：“窈窈……”

他喑哑的嗓音如同一支轻羽，轻轻拂过薑月窈的心尖，激起一阵酥麻。更不用说他那炽热如火的目光，所到之处，仿佛要将她的肌肤点燃，令她全身发烫。

她心头微颤，莹白的脸颊愈发绯红。她哪裡还需要问他，自己这身装扮好不好看。

她隻顾得上著急忙慌地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傩戏面具，打断他：“我、我们不是要出去玩麽？天色已晚，该出发瞭！”

可十一动作敏捷，她不仅没拿到傩戏面具，反倒扑进他的怀中。她心尖一跳，连忙轻呵：“十一！”

海晏楼今夜格外热闹，虽然他们的上房在二楼最裡间，可依然能听见一楼堂内鼎沸的人声。

他们可已经在上房外！哪怕胡洛奴已经离开，保不齐就会有人来往。

“喔。”十一哪能听不出薑月窈急促的语调裡鲜明的制止之意，他撇撇嘴，替她仔细地戴好傩戏面具。

狰狞辟邪的傩戏面具盖过薑月窈绝丽的容颜，十一心满意足地颔首，给自己也戴上。

还好他准备瞭面具。

这样，他就能光明正大地把窈窈藏起来。

十一牵著薑月窈的手，带她走入如织的人流中。

*

当太阳的馀晖悄然消逝于天际，如鈎的新月难以照亮无垠的阔海，夜幕本该如墨般浓重地笼罩大海，将其染成深不可测的漆黑。

然而，沿著通宝岛蜿蜒的海岸线，大红的灯笼高高悬挂，如同一条火龙蜿蜒起伏，将黑暗阻隔在外。

停泊在通宝岛船坞上的海船，亦渐次亮起形制各异的花灯，随著海浪轻轻摇曳，如同一片流动的星河，与天上的繁星遥相呼应。仔细一瞧，它们甚至都在船头系著硕大的红花，瞧上去一片喜气洋洋。

这喜气，自然蔓延至四通八达街上。

“不是说今年没海市瞭吗？怎麽这般热闹。”在通宝岛暂时休憩的人群蜂拥而出，兴奋地交头接耳，往戏台去：“那儿演百戏呢。”

“十一，戏台上在演百戏！”薑月窈一听，眼前一亮，忙拽十一的袖子，遥遥一指热闹非凡的高台：“我好久没有看过瞭，我们上次上巳节，都没来得及看这些百戏呢。”

这下，轮到薑月窈牵住十一的手，带著他在人群中穿梭，往最热闹的人堆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