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香事(204)
薑月窈莞尔一笑:“那我拭目以待。”
她话音落时,外头传来七斤兴奋的声音:“新郎倌来接新娘子咯——”
“哎呀,盖头、盖头!”章嬷嬷连忙给薑月窈戴上红盖头,重新招呼喜婆等人进房间。
薑月窈的视线被红盖头遮挡,其馀的感官便愈发敏锐。
门外好一阵兵荒马乱,拦新郎倌是新娘子娘傢务必要做的事儿,可听声音,像谁也没拦成。
果然,不多时,凉爽的风随轰然洞开的门扉溜进来,轻掀她的红盖头。
十一的声音,欣然传来——
“窈窈,我来接你瞭!”
*
十一说的“接”,非同一般。
他跟薑月窈一起,给薑诚以及薑月窈爹娘的排位敬茶之后,竟径直在薑月窈身前蹲下身子:“窈窈,我背你。”
所有人都愣住瞭。
按理,背著新娘出门的都是娘傢兄弟。新郎倌可不能轻易在新娘子面前低头,不然以后会被新娘子压过一头,难免被人说“夫纲不振”。
薑傢本就隻剩薑诚一支,没有合适的人选。为此,薑诚特意把吴姨娘的庶子孙二少爷从溪源镇叫过来。孙傢如今四分五裂,孙二少爷全靠薑傢支持,自无不应。
谁也没想到,十一会在薑月窈面前屈膝弯腰。
薑月窈知道在片刻的缄默和细碎的人声裡,藏著什麽样的打量和讨论。
可她更知道,十一待她的赤诚之心。
他才不想要为瞭面子,让孙傢人来背她。纵然是孙二少爷,也不配。
他想要陪著她,从开始,到白首。
薑月窈趴到他的背上,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笑著轻应:“嗯。”
衆人看到薑月窈的动作,愈发的错愕。
晏昭回深深地望著他们。
他知道十一为成亲做瞭很多功课,十一必然明白这意味著什麽。
半晌,晏昭回缓缓地松开一直在袖中紧握的手,道:“他们原是义兄妹,倒也没什麽于理不合的。”
有晏昭回这句话,衆人重新热闹起来:“可不是麽!哎哟,要不怎麽说缘分天定呢!”
十一稳健地抱著薑月窈,却并没有急著坐上婚轿,而是先走向晏昭回,郑重地道一声:“多谢。”
十一从不言谢。
晏昭回愣瞭愣。
紧跟著,他听到窈窈的一声,即便很轻却那麽清晰、亲昵的轻唤:“多谢,哥哥。”
旁边的人就算听见瞭,大概也隻会以为她在称呼十一,又或是以为自己听岔瞭。
可晏昭回,听得一清二楚。
他忽而觉得,让十一占去原本该由他背窈窈上花轿的位置,也没什麽不好。
晏昭回再次握紧拳,闭瞭闭眼,以防洩露眼中的潮湿,他的声音柔和:“平安顺遂,万事无忧。”
听到哥哥的祝福,薑月窈心裡轻轻地舒口气。
十一最知道她期待什麽。
她贴近十一的脸颊,在热热闹闹的庆贺声裡,唇边勾起满足的笑。
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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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坐上喜轿,薑月窈的心境全然不同。
锣鼓喧天,每一声都中气十足。街道两旁挤满瞭说著吉祥话的人群,准备接糖果和铜钱的孩子们最是欢天喜地,他们跟著婚轿跑来跑去,时不时地发出阵阵欢呼。人们的笑声如此清脆悦耳,直听得她嘴角弯弯。
这一路喜气洋洋,就连恭太妃都觉得自己年轻瞭好几岁。
为瞭替薑月窈成亲撑场面,她特意早早地就来瞭新房。
等十一和薑月窈携手向她和信王世子行礼后,恭太妃注视著他们走向喜堂,忍不住对信王世子道:“瞧他们多好啊,要是你姑母的儿子……”
她话说到一半,自知失言,笑著摇瞭摇头。
信王世子心绪複杂,他的确非常欣赏薑月窈,可错过终究是错过。看著十一站在她的身边,他在心底遗憾地叹一声,却也衷心祝愿他们百年好合。
他轻声道:“祖母,您既觉得他们跟姑姑有缘,瞧著他们喜结连理,就当是表弟亦如愿。”
“也是。”恭太妃笑著点瞭点头,望向喜堂的方向——
高堂之上,秦尽忠更是喜不自胜。
当喜婆唱道:“二拜高堂——”
看到十一和薑月窈携手向他和他身后两面无字牌位叩拜,秦尽忠湿瞭眼眶。
若是将军和夫人能看到,该有多高兴啊。
“永结同心、百年好合。”他从来不惯用这些文绉绉的词彙,此时却无比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道:“螽斯衍庆,瓜瓞延绵。”
这亦是将军和夫人,对少主最真切的期望。
十一的目光渐渐从那两座无字牌位上移开,凝神看著秦尽忠,忽而道:“多谢。”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他和薑月窈不约而同地再次跪下去,叩首。
若非秦尽忠始终忠心于他父亲,他不会那麽轻松地拿下隐刃阁。
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秦尽忠为他和窈窈的婚事殚精竭虑。因为担心十一不得空回去取宝物,秦尽忠不惜把自己在两仪岛搜罗的金银财宝,都送瞭过来。
秦尽忠知道这一拜在拜谁,他腾地一下站起身,隻觉自己受之有愧。隻是,见衆人都看著他,他连忙又重新坐下去,整理好自己的吉服,眼眶愈发通红。
他此时却说不出什麽花言巧语,隻知道握著扶手,猛地点头:“好,好,好!”
喜婆机灵,知道这个小插曲合该过去,忙紧跟著唱:“夫妻对拜——”
十一紧握著红绸的另一端,看向眼前人。
薑月窈藏在红盖头之后,他看不见她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