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香事(40)
他花瞭好久,才在池水裡恢複原样。可一看到她,他又要固态萌发。
他一定生病瞭。
十一说完,没有当著她的面换衣裳,自顾地转到山石后。
薑月窈没深想十一怎麽突然跟变瞭个人似的,她还没从十一“生病”的消息回过神来,震惊地道:“你生病瞭?”
十一病得好突然。
可观十一的脸色、听他的语调,他不像在说假话,薑月窈不安地道:“那你快下山去看病。不要去孙氏医馆,马大夫坐馆的回春堂最好。”
“不。”十一断然拒绝:“我不去医馆。”
“诶?”薑月窈有点儿懵。
在她怔愣间,十一已经穿戴齐整,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他背上已经烘干的褥子,把洗净的亵裤系在捆褥子的麻绳带上,一如来时的模样。
“走瞭。”少年言简意赅地告别,拔腿就想下山。
“十一!”薑月窈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袖子。
十一回身,看瞭看她拽著自己袖子的手,凝眉:“怎麽?”
“你不去医馆,是不是打算自己硬扛?”薑月窈看穿少年的打算,忧心忡忡地道:“这样不好,小病会拖成大病的。”
在她这一生中,经历过太多因为病痛而导致的生离死别。阿娘、爹爹、外祖父……除瞭哥哥是因为出海失踪,就连章嬷嬷都曾大病一场。
她不喜欢这样的离别。
十一看著她,她好看的眉眼微微蹙起,忧虑关切之色鲜然。
于是,他没有甩开她的手,隻是紧抿著唇,沉声道:“医馆太臭瞭。”
薑月窈很轻很轻地道:“我也不喜欢。”
在她幼时很长的一段时间裡,她的鼻尖都萦绕著苦涩的药味。医馆裡穿著青袍、挎著医箱、行色匆匆的大夫,总是眉头紧锁,神情肃穆。
他们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永远都是一声怜悯的、意味深长的叹息。
“但回春堂不一样。那儿的马大夫医术高超,他治好瞭章嬷嬷呢。”薑月窈打起精神来,言辞凿凿地向十一保证:“我们去那儿。”
十一不解:“我们?”
薑月窈颔首:“嗯。十一,你别怕,我陪你去。我一会儿把香膏涂在面巾上,你系上面巾,就不怎麽会闻到你讨厌的药味瞭。”
佩兰不会跑,她可以放一放,回来再采。
十一的病更重要。
十一没有父母,远离亲族。他们是朋友,她会陪著他。
十一微愣,注视著她。
他的心仿佛被什麽轻轻地撞瞭一下。
“我有什麽好怕的。”十一移开视线,不自在地道:“大不瞭,我不去医馆,把那个什麽马大夫抓回来就是。”
可即便这样说,他依然皱瞭皱眉,显然对看病这件事相当排斥。
“大夫是请来的,不能抓。”薑月窈哭笑不得地纠正他:“而且,请马大夫出来看诊比去医馆贵多瞭。看病可能会花很多钱,我们得省著点花。”
她纠结地打开荷包,数来数去,荷包裡除瞭两钱大拇指盖那麽大小的银锞子,就隻有五十个铜板,拢共加起来,也不过四百五十文。
囊中羞涩啊。
薑月窈在心裡小小地哀鸣一声,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忽而压在她扁扁的荷包上。
“我有很多钱。”少年声音淡淡,神容笃定。
薑月窈看著荷包裡的钱,小声惊叹:“真的好多……”
一袋小金珠互相推搡,间或露出底下厚厚的一沓银票。
十一瞥见她欣然的神色,微微抬起下巴,若无其事地道:“昂。”
“那就不用担心瞭。十一,你一定会没事的。”薑月窈系紧荷包,高高兴兴地递还给他:“我们不好请马大夫来云岫间,免得孙傢知道瞭,还以为我跟嬷嬷发瞭一笔横财,更不愿意给我们份例。我们可以在山下的酒楼裡定一个厢房,请马大夫去。”
十一见她把荷包递回来,不太想接。
反正,他以后要带她回傢,让她当守傢人。这些钱,他愿意给,她就能拿。
可她神色紧张:“不过,十一,你要不要少带些钱在身上?金老爷枉死,镇上不安全,可能很容易被偷、被抢。”
“谁能动我的东西?”十一轻嗤一声,接过荷包,随手系在蹀躞带上。
“也是。你的轻功和内功都很好。”薑月窈逐渐熟悉这两个陌生的词彙,想想十一上佳的功夫,她认同地点瞭点头。
“不过,我不会什麽内功和轻功。”她有些困扰地道:“山路不好走,我可能会走得有点慢。”
“不用走路。”十一随口道。
“啊?”薑月窈心下一颤。十一总不至于要抱著她下山吧?
她正忐忑不安著,却见十一往外走瞭两步,走出扇形区域后,他忽而吹响两声哨。
不多时,一声长“吁——”从林间传来。
紧跟著,马蹄震地,一匹通体幽黑、四蹄雪白的高大骏马扬尘而来。
薑月窈唬瞭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瞭两步,却见骏马在十一的面前骤然止步,乖顺地低下头。
“好漂亮的马。”薑月窈喃喃道。
它的鬃毛油光发亮,齐整飘逸,一看就被搭理得很好。
“喏,不用走路,我骑踏雪来的。”十一侧首看她,望见她眼底的惊豔,他眉眼轻舒,道:“走吧。”
他从吴陵郡城赶回来,自然是骑马来的。
薑月窈听到他这话,脸色薄红。
是啊,他出去办事,三天才回来,骑马来岂不是很自然的事。
她方才都在想些什麽,怎麽会以为他要一路抱著她下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