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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香事(57)

作者:瞬息 阅读记录

疾风掠起薑月窈的发丝,她吓瞭一跳, 手忙脚乱地抱住瓷香盒。

她正要发问,便见少年矫健地回归正位,策马消失在苍茫密林间,唯留一抹陈醋的酸香遥遥飘来。

薑月窈微啓朱唇,茫然地立于风中。

刚刚……发生瞭什麽?

*

隻是, 夜色降临, 薑月窈不敢追随十一在深夜入松林,她想瞭想, 还是挂上灯笼, 抱著莫名得来的瓷盒回房。

今日大傢都奔波劳累,章嬷嬷已经累得在西耳房入睡, 深深浅浅地传来呼噜声。

而她撑著没睡,一来是因为担心十一,二来是忙著炮制白檀香,以备合香。

这是个既耗神又耗力气的活。她先将白檀香捶打、过筛,制成米粒大小,然后用慢火炒令黄,断绝它的腥气,再用香碾把它磨成更细的檀香粉,方才算完成最终的炮制。

薑月窈还没收拾好檀香粉,馀晖已尽。她不知道十一怎麽突然策马下山,担心十一会趁夜回来,所以她放下檀香粉,先替他挂上照路的灯笼。

在门口恰好撞上十一时,她还以为可以省下蜡烛,谁知十一竟风一样地跑瞭,隻给她留下一抹陈醋香。

难不成,他专门跑下山去吃醋溜小菜,也给她带瞭一盒?

可带就带罢,他跑什麽呢?

薑月窈小小地打一个哈欠,将檀香粉放进香盒中,然后百思不得其解地打开十一给她的瓷盒。

一打开瓷盒,她的精神陡然振作,疲惫一扫而空——瓷盒内藏一根中指长、三指宽的香木,竟更胜奇楠金丝结!

初嗅,是夏日极羡的一抹清凉。若见云收雨过,竹露滴清响 。玉人侧卧竹方簟,懒摇罗扇,纤手弄清泉 。细嗅,更觉甜美沁人。好似玉碗冰寒沉朱实,浇透百花蜜,舀一勺,满口回甘。

她细嗅芬芳后,心痒难耐,忍不住拿起香木仔细观察。

香木的切面是墨绿色,隻混杂著极少的黄色。在昏昏烛火的掩映下,绿意荧荧,色如莺羽。而且,香木极软,她指尖轻触木身,就轻轻陷进去些许。她稍稍用力,就仿若锥画沙。

是“莺歌绿”吗?

除去传说中名为“虚室生白”的白奇楠外,阿娘于宫中见过的、在手札中记载的,最为珍贵难得的沉香木。

薑月窈的心剧烈地跳动著,以至于她捏著香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生怕自己失手,连忙将香木放回瓷香盒。

纵然瓷香盒阻隔香木,它的香气依然萦绕在她的鼻尖。

薑月窈从未像此时这样渴望找到十一。

她想问他,这是不是莺歌绿。

她好想好想燃香细品,隻需要一小块,一小块就好。

薑月窈一刻都等不瞭,她抱著瓷香盒,急切地推门而出。

她一眼就看到踏雪。踏雪不知何时已经待在西厢房坍塌一半的屋簷下,看到她,它有节奏地踢踏著四蹄,偶尔轻摆修长的马尾,瞧上去放松而亲昵。

十一回来瞭。

薑月窈满心欢喜,转身就往东厢房走。

然而,东厢房昏暗,没有燃烛。

十一是不是睡瞭?

她的脚步在门前踟蹰,心裡焦灼——

“你找我?”

少年维扬的声音,忽而自她身后响起,透著点儿尾巴微翘的欣然。

“十一!”

薑月窈眼前一亮,转身将瓷香盒往他面前一递,万分期待地问道:“这是莺歌绿吗?”

“嗯。”十一站在阴影中,瞥眼她手上的香盒,颔首:“怎麽?”

“真的是莺歌绿!那我能不能切一小块闻一闻?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莺歌绿,更没有闻过。”薑月窈喜出望外,伸出小拇指:“隻要小拇指盖这麽小的一块就好。”

奇楠金丝结自然罕见,可添香坊甚至会卖,她知道,隻是无福闻香。可莺歌绿不一样,除瞭在阿娘的手札裡,她从来没在其他地方见到过。

“这是你的,当然随你。”十一不以为然地耸肩。

“不用不用,我隻要一小块就好。十一,谢谢你!”薑月窈顾不上说什麽推三阻四的话,提著裙子就要回去闻香。

毕竟,没有什麽比见到珍贵的香材更能让一个调香人忘却诸事。

十一看著她的背影,见她几乎小跑起来,他下意识地跟著往前走两步,见她没有回头的意思,他愕然喃喃:“就这样?”

她不夸莺歌绿比金丝结更好,也不问他方才为什麽突然跑走吗?他连说辞都想好瞭!

他的声音被风呲溜吹走,薑月窈压根没听见。她脚步轻盈得像久旱逢甘霖的小鹿,眨眼就消失在正房的房门裡。

十一:“……”

他站在原地,薄唇慢慢地抿成一条直线。

西厢房的踏雪目睹这一切,仰首,鼻息蓬勃地“哼哧”一声。

十一瞪它一眼,蓦地纵身跃起,藏在正房门前那颗大桂树上。这儿,正对著她的窗户。

他方才就藏在这儿。

薑月窈鼻子那麽灵,他身上的醋味就连他自己都闻得到,她这次却压根没发现他。

她一定是被莺歌绿吸引全部注意。

隔著鬱鬱葱葱的桂叶,他能看见一道娇小的影子坐在窗前,时而俯首低眉,时而抬手细看,显然在专注地品香。

按理说,这是一件好事。

可是,他明明已经给她莺歌绿,为什麽他心裡翻腾的不爽一点都没有消失?

难道,他真的在“吃醋”?

十一不信邪。他拔开醋瓶的瓶塞,瓶口细窄,醋酸味淡淡,他径直抿一口——纵然他味觉不灵敏,依旧尝出这口陈醋的浓酸味,比之嗅闻更加刺激,甚至夹杂著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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