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沦落人间后(169)
秦卿走近兩步,想闔上男孩的雙眼,無意中低頭,發現男孩的下半身已變成森森白骨。數十隻細小黑殼毒蟲密密麻麻地占據他瘦小的胸膛。
秦卿眉心緊皺,大步離開,外圍的男孩幾乎都死瞭,越往深處走,還能見著幾個喘氣的。
卻都是一模一樣的慘狀。
未斷氣的男孩們,眼眸半睜不開,額上青筋暴起,皆痛苦不堪。
她看過數十張面孔,沿著石臺越走越深,卻仍未見到漂亮的小瞎子。
秦卿提氣疾行,額間已冒出細密汗珠,一雙眼來回掃視,在每一張男孩的臉上拂過。正當她有些心焦之時,終於在千丈坑的倒數幾層,見到瞭小瞎子。
此刻小瞎子的狀態非常不好,男孩暗淡無光的瞳孔掙得極大,白凈的臉上佈滿醜惡的黑色紋路,本來細長的胳膊小腿腫脹異常,裡面充滿瞭毒液濃汁。
雖是如此,他的眉眼依然好看,上天賜予瞭他最美的額尖,沿筆挺的鼻梁蜿蜒而下,一路勾勒出軟軟的嘴唇與柔和的下頜。
其他男孩的嘴唇皆被毒得烏黑發紫,倒是他,除瞭臉龐、脖頸密佈醜陋的黑紋,唇色依舊淺淡。
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渙散,正無意識地呢喃什麼。
秦卿走上前,聽到幾句破碎的隻言片語。
“...我要...死瞭...”
赤.裸的男孩浸泡在黑漆稠密的毒汁裡,滾燙的液體冒著氣泡,時不時冒出三兩隻揮舞著毒螯的蠍子,爬過男孩的腹部。
男孩身上殘留著被毆打的青紫血污,這些傷痕加重瞭桶內毒汁對他身體的侵害。
“為什麼雕刻花仙木像?”秦卿輕輕問。
男孩沒能回答她。
“你是不是見過她?”秦卿走近木桶,手指搭在小瞎子滾燙的額頭上。
小瞎子神志不清,壓根聽不見外界的聲音。
秦卿明白,他快死瞭。
這時,黑汁裡一隻通體黑亮的巨毒蜈蚣,悄無聲息地攀上木桶邊緣,接近秦卿,長須舞動,兩隻小黑眼珠流淌著貪婪嗜血的光。
“是你熬死瞭他?”蜈蚣的動作根本逃不過秦卿的眼睛,她歪瞭歪頭,上下打量這隻蜈蚣。
蜈蚣被秦卿的目光一看,瞬間不動瞭。它吸收瞭大量毒蟲的精華,隱約有瞭點靈性,眼前的女孩讓它感覺到一絲威脅。
秦卿不甚在意地看瞭兩眼毒蜈蚣,便將註意力放在小瞎子身上,她低低道,“前世之事...我已經忘瞭。卻不想,在逆轉時間的幻境中,遇見瞭你。”
小瞎子低低呢喃:“我...我...”
小瞎子聞到瞭一股熟悉的花香,他極其想知道是誰來瞭,但眼皮如有千斤重,他死命抵抗沉重的睡意,費勁全身力氣,也說不出幾個字。
“嗯?你說什麼?”秦卿偏頭,跳躍的燭光傾瀉在她眼中,在她褐色的眸中反射耀眼火光。
那一瞬的光影刺得小瞎子瞇瞭瞇眼睛。
“裝瞎?”小瞎子每一處表情變化盡收秦卿眼底,登時眉頭一挑,從胸口掏出一柄從牙婆子那順來的匕首,舔瞭舔唇。
一直伺機而動的毒蜈蚣正欲趁著秦卿偏頭分神之時猛攻而上,卻見秦卿手腕一揮,閃著寒光的匕首精準地將毒蜈蚣一分兩半。
秦卿搖頭感嘆,“真是越混越差瞭,連小蜈蚣都敢欺負我。”
“你說是不是?裝瞎的小騙子。”
她伸出食指,毫不客氣地戳瞭戳男孩光滑的臉蛋。
男孩的頭被秦卿手指戳動,無力地偏向一邊。
“...”秦卿眼眸微垂,她收回手指,輕聲道:“你想解脫嗎?”
秦卿不過隨便問問,卻沒想到,聽見此話的男孩拼命轉頭,竄著火焰的瞳仁正對著秦卿,牙關緊咬,死命從嘴角中迸出一句,“我...不想...”
秦卿被小瞎子頑強的生命力驚瞭驚,“可是你...”
真的很痛苦啊。
小瞎子眼裡的火苗噗地一聲熄滅:“要活...我要活...”
他又陷入瞭黑暗的泥沼,整個人隻會重複“要活”。
秦卿怔住。
花開之後會枯萎凋零,直至碾落成泥,到來年開春,再發芽開花。人的生命也是如此,周而複始,往複輪回。
這是自然規律,天經地義。可秦卿不懂,小瞎子才六歲,能有什麼執念讓他非要活著?讓他哪怕烈火焚燒、萬蟲噬咬也要求生?
不過,既然小瞎子對她發出祈求,那麼,秦卿應下瞭。
秦卿勾唇一笑,轉動手中的匕首,切換至反手握住,然後頃刻之間,猛地刺向心髒!
噗嗤一聲,刀刃入肉,卻未有鮮血流出。
秦卿隨意將正中胸口的匕首拔出,一抹寒光閃過,帶出巴掌大的血團。
從秦卿心間上劃開的心頭血,融成一團淺紅色液體,懸浮在空中。這團血液中,正變幻著各種形態的千瓣薔薇,如嫩芽、花苞、盛放以及枯萎。
似動態的畫,生動形象地展示千瓣薔薇的一生,美輪美奐又神秘詭譎。
秦卿身上的麻衣並未濺上血液,胸口處半寸深的傷口仿若從沒出現過,瞬息之間自愈。秦卿隻是看上去臉色蒼白瞭些,眼眸依舊明亮,與往日沒什麼不同。
她指尖輕點,巴掌大的血團登時四分五裂,化為近百滴血液分別滴入秦卿周圍泡著男孩的木桶裡,其中小瞎子的木桶,秦卿額外多給瞭一滴。
額外的那滴血液落在小瞎子的側臉上,醜惡的黑色紋路瞬間如冰雪消融般褪去。桶裡漆黑的毒汁仿佛遇上最大的克星,迅速透明清澈,惡臭逐漸消散,花草的清香四溢。
秦卿附近的近百個木桶裡的男孩重獲生機,哀嚎呻.吟聲比之前大瞭很多,得到治療的男孩明顯有力精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