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刚坐热,顾池便过来瞭。
她扬眉:“你怎么不去抢点人?”
作为国主,沉棠此次放权堪比洩洪,允许三省主事和各部尚书自己挑选班底,这就是明晃晃告诉他们可以挑几个“自己人”。
“提拔瞭对方,对方不得感恩戴德?”
日后不管是立足朝堂,还是管理各自一亩三分地,都是非常有利的。当然,他们可以写推荐名单,允不允许却是沉棠拍板。
“主公允许吾等提拔副手属吏,吾等也要感恩戴德。”顾池一语揭穿瞭沉棠把戏,眼前年轻国主毫无怒色,反而递给自己一杯飘著果香的渴水,他接过,笑道,“让他们自己去抢吧,御史台就不凑这热闹瞭。”
御史台性质特殊,不仅要看能力,还要看秉性、出身、傢世,最好是清白出身,没什么利益勾结,性格刚毅且直言不讳的人。监察百官就不能畏惧强权,任何时候该说就得说,顾池准备花点时间慢慢物色。若有必要,还能翻翻辛国和庚国的遗産,看看两国御史台有没有刚正不阿、一身反骨的!
能扛得住两国王室高压还坚持为官初心,绝对是御史台的好苗子!若是能捡几个跟崔善孝一般特殊的监察御史,牢牢管控地方机构,哪用愁政治不清明,社会不和谐?
沉棠道:“这倒也是。”
二人躲在这裡炫瞭好几杯果茶渴水。
顾池眼尖看到沉棠手边摊开一本册子,上面写著密密麻麻的字,有些还经历好几遍涂改。沉棠注意到他视线,伸瞭个懒腰,揉揉酸胀的眼:“这是要给吏部的,关于官吏选授的一些规矩……有些规矩一开始就要立下,免得日后被人钻空子钻成瞭筛子。”
任何东西的腐烂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往往是从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悄悄开始,偌大一个国傢同样如此。有可能是从上往下腐朽,也可能是从下往上蔓延。地方基层偷奸耍滑,再好的政令也维持不下去,同理,上层出瞭毛病,上行下效也会影响下方。
沉棠能做的就是抓紧各个细节。
盯著它们落到实处。
例如官吏的任用限制。
其一,回避亲属。
例如双方不能是同一机构的上下统属关系,两方职务也不能有联系。典型例子就是有亲戚来考试,负责考试环节的人若与考生有关系得回避。隐瞒不报不回避是重罪。
至于父子/女同朝什么的,沉棠允许。
谁当官不是为瞭傢人和前途?
回避是为瞭政治更清明而不是变浑浊。
若是因为朝中有一个人当著官,便绝瞭其他族人亲戚上进的门路,这就是结仇。
不仅当官的族人会被咒骂憎恶,连沉棠这个国主都会被他们掀翻。例如甲乙两个傢族有仇,甲傢族有个子嗣有才华,乙傢族为瞭断绝甲傢族后路,收买甲傢族纨绔,给谋小官,让人占著茅坑不拉屎,彻底杜绝甲傢族入朝的希望。这合理吗?一点不合理。
再者说,沉棠帐下也有不少亲戚组合。
例如赵奉父女、云策师兄弟、褚曜师徒、荀贞父子……总不能将他们都拆瞭吧?
如今世傢变得乖顺,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将希望寄托下一代。扼杀人傢的希望,不怪人傢跟你拼命!沉棠对此自然要慎重。
除瞭回避亲属还要回避籍贯。
官吏不能在祖籍所在的州郡县任职;任期满之前,若非贬职等因素,不得更换任职地点;直系亲属犯罪,不允许考功……
沉棠看瞭一眼顾池,福至心灵:“你一来,我又突然想起来一条――御史台监察御史要避开祖籍或者曾经的任职地点……”
顾池在沉棠允许下捡起摊开的书简。
粗略看瞭一遍,发现并无出身的限制。
他问:“不用限制户籍?”
假如本身出身商贾,一朝有瞭官身,财权勾结,后患无穷。要知道明面上,官吏及其直系亲属都不能从事行业活动,哪怕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上位者也隻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明面上人傢还是守著规矩的。
商贾入仕的话……
这怎么算?
沉棠摇瞭摇头:“思来想去还是不限制瞭,商贾出身也能入仕,隻是入仕之后要遵守官吏限制,停止经营。不管是转让还是停止经营,而且――这种情况限制会大点。”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顾池问:“怎么个大?”
沉棠笑道:“商贾入仕,禁止经商的就不是直系三代而是三族……你看如何?”
顾池将这番话细细琢磨瞭一遍。
忍不住道:“好一个阳谋。”
这一招,确实不限制商贾入仕,还能顺势借用这个政策提高商税――毕竟跟历朝历代禁止商贾做官相比,自傢主公此举称得上宽容大度。提高商税,有什么不能接受?
跟出身地位比起来,钱算什么?
但,仔细琢磨便会发现裡面有个大坑,三族禁止经商,这得牵连多少个傢庭?
由此将矛盾转化为三族内部的矛盾。
此举也能让入仕的商贾跟傢族切断联系,激发矛盾,减少日后官商勾结的可能。
沉棠摇瞭摇头:“其实也不算完美。”
还是那一句话――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哪个官吏能靠著俸禄养活一大傢子和一群奴仆啊?要么贪污受贿,要么借用官场人脉或者职位之便,让府上傢生子去经商谋利,完美地绕过官吏禁止经商的制度。
这种情况,严格说来还真没办法。沉棠揉瞭揉额头,暂时不想这些事儿。
从今天开始,连著好长时间都要开会,完善各方面的制度,有些可以拿来照搬,有些还需要在基础上修改,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头疼。于是,又狠狠干瞭一杯果茶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