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107)
“我知道。”谢司珩目视前方,眼神冷静地说,“不用你提醒,我心裡很清楚这件事。”
“那你插手她离婚的事干什么。”那人克制著自己的怒气,循循善诱道,“你要清楚这条线上不隻有你,还有其他很多人。一旦打草惊蛇,他们都有被暴露的危险。这盘棋牵一发而动全身。”
“哦。”
“你哦什么哦!”谢司珩的散漫让那人火气噌地又冒上头顶,他这次换瞭警告的语气对他说,“马上就是竞选阶段,如果我们不能把赵局长那伙人彻底铲除,那他的势力扩大,往后整个北城就会更被阴霾笼罩。你做的那尊菩萨像已经被他们收走瞭,送给赵局长的当日,我会安排你潜入酒店,你切记要护送好雕像到他的傢裡,不要出任何意外。”
谢司珩闻声倏而挺起腰,从靠椅上坐起来,“我去可以,你再帮我查个东西。”
那人眼都瞪大瞭,“谢司珩,你现在学会和我谈条件瞭?”
“不是谈条件。”谢司珩揽过他肩膀,“是帮兄弟一个忙。”
那人眼快要把他瞪穿瞭,终是扭不过他,讪讪地问,“你要查什么。”
“辛澈受伤那天的赛场监控。”
那人听完呼地就是一拳锤在他胸口,谢司珩也不躲,任他骂道,“你得瞭失心疯?浪费我的人力就去查这点破事?”
他打的力道极重,谢司珩捂著胸口止不住咳道,“你不想知道顾明成这个人到底有多卑鄙么?”
那人一瞬间暴怒,“他妈的!他这个人有多卑鄙我还用查?!一想起他做的那些事我都恨不得把他倒悬在横梁上一刀刀放血!”
“好瞭...东子。”谢司珩压下他青筋快要绷出的胳膊,语气放缓地说,“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最后帮我一次吧。”
—
白色捷达最后停在谢司珩上班的夜店门前。
谢司珩弯腰在车裡换上一套黑色紧身制服,别好自己的名牌后,拧开一瓶解酒药狂灌进口中。
那人拎起他丢在车座上的白色海军帽,在手头转瞭两下,玩笑著说,“搞什么,现在流行玩 cosplay?”
“嗯。”谢司珩擦瞭擦唇,“最近姐姐们喜欢这种。”
那人又问,“你还要在这上班多久?”
“不知道。”谢司珩拽过帽子往头上戴去,整理瞭下碎发,“这裡挣得得多,把我妈手术费凑齐再说。”
那人看向他手中喝完的解酒药,“不上这班不行?”
“不上班你养我啊。”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蓦地都笑瞭。
那笑裡夹杂瞭很多一言道不尽的东西。
他们彼此对望的眼睛在深夜中都很黑亮,那人握瞭握谢司珩的肩说,““放心吧,和你妈妈匹配的肾源一旦出现,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多谢。”
“那些要账的人也不会去找你麻烦瞭。”
谢司珩无所谓地说,“来找也没事,最好把我打得惨一点,这样他们判得更重。”
那人收回视线,眼睛越过他凝望向窗外的夜空。
越是黑的夜,星星越显得格外明亮。
在没有光亮照耀的角落,有许许多多的和他们一样的人蛰伏著,隐忍著。
谢司珩下车前,听到他说,
“我们都知道,他们隻是赵局长的爪牙,若是他这隻大老虎不除,那些爪牙也不会轻易被拔干净。顾明成那边我一直跟踪著,酒店也派瞭人监控成玥的一举一动。司珩,相信我,天很快就会亮瞭。”
谢司珩俯身对他淡然一笑,关瞭车门,转身往霓虹闪烁的暗巷中走去。
Chapter44 暗夜将明(二)
是深夜还是凌晨,谢司珩已经分辨不清。
四周的味道像一锅熬久瞭的粥,粘稠,浑浊。谢司珩觉得自己泡在这锅粥裡,浑身的筋肉都像被炖烂瞭一样。
身上的烟臭味难闻得足以让他吐出来。
他靠在沙发上缓瞭缓,等眼前那阵晕眩过去之后,挺起腰,长臂探著往长几上伸去。长几上倒瞭很多酒瓶,残留的泡沫滴滴答答地顺著桌沿往下流,果盘裡还有不知道谁吐进的瓜子壳。谢司珩手摸索瞭半天,没有找到一瓶水。
他实在渴得厉害,甩瞭甩手上的水渍,撑著额头准备起身,这时,另一隻手按在瞭他的肩上。
谢司珩下意识转头过去,一瓶开瞭封的矿泉水凑在他唇边。
“给。”一瓶开瞭封的矿泉水凑在他唇边。
递过来的那隻手纤长,无名指处有颗巨大的鸽子蛋,在光下晃得谢司珩眯瞭眼。
谢司珩揉瞭揉眼皮,在想面前的人是姓...陈还是姓程?
算瞭,姓什么也无所谓。
他道瞭声谢,接过水瓶仰头离唇几厘米的距离,把水浇进瞭嘴裡。
女人看著他因为酒醉而迷蒙的双眼,还有从下颌,到喉咙,再到锁骨窝,有几滴水珠亮著柔光。
“你睡瞭好久。”她笑瞭笑说。
谢司珩把水咽下去,吐瞭口气,“现在几点瞭?”
“刚过十点。”
“哦...这么早。”
“是挺早的。”女人瞥向前面正在贴身热舞的几个人,再歪过头来,“你叫小五是么?”
周遭的声音太吵,谢司珩没有听清,他有些迟缓地转过头来,女人靠近他,翘起的唇珠动瞭几下。谢司珩终于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小五是我的号码,姐姐要喜欢的话,叫我二十八,三十六都行。”他侧身把胸前的名牌送到女人眼边,扯瞭下唇角。
女人被逗乐瞭,拍瞭把他的手,“哪有人叫三十六的,听著跟鞋码一样。我还是喜欢叫你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