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111)
谢司珩终于扭头,“你去哪?”
“我去哪和你有关系吗。”辛澈背光,脊骨挺得很直,如同一道绷紧的细线,就像他第一次见她时那样。
手搭在门把将要拧开的时候,她又停住,回身朝他温和一笑,“对瞭,谢司珩,今天的包厢费我就不用付瞭吧,别忘瞭你还欠著我钱。以前是可怜你被追债才一直没有催你。不过现在看来,我对你施舍同情心是有点浪费。”
她一边说,想起什么,加深瞭那笑,
“我还以为拉拢住瞭你帮我解决顾明成,其实想想,我才是你手裡的那把刀吧。没有我,你不会查到成玥的头上,既然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我应该也没什么利用价值瞭。就这样吧,以后我们就不要见面瞭。”
“你说什么?”谢司珩突然一下站起来,身形不稳地晃瞭晃。
“我说什么你听清楚瞭。”辛澈不快不慢地说,
“我可以允许你把我当利刃,可我不能允许你把我当傻子。你不愿意告诉我真相,我尊重。但抱歉,我对你的複仇计划毫无兴趣,更不想冒险和那些人对抗。录音是我能帮你的最后一件事,到此,我们两清瞭。”
“两清...”
谢司珩扶住沙发,他的身体极度疲惫,仿佛下一秒就能栽倒,但是眼珠黑漆漆地看著她,像是很想说些什么。
可是该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
谢司珩嗡动著嘴唇,像叹息一般,从喉间挤出两个音节,
“...辛澈。”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她却没有回头。
门开瞭,
越来越多光从屋外闪涌进来。
他的视线像失去瞭焦点,跌坐著陷进沙发裡,然后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在对她说,
“你真的觉得我们能两清吗。”
和他回答她是沉默的一样,空无一人的包间中隻有他自己的声音落下。
那个女人早就已经离开。
人群涌动,她大步穿过,走向望不见光的夜中,一次也没有回头再看他。
——
翌日清晨。
辛澈驱车前往北城一处老小区,敲响瞭一户人傢。
很快,有人来给她开门。
“辛姐,来这么早?”
丁思邈刚醒没多久,披件薄毯,揉瞭揉眼,声音沙哑地问,
辛澈提起两手拎的水果和早餐,对著她莞尔道,“怎么样,睡的好么?”
丁思邈点点头,“嗯,这两天吃瞭药,还行。”
辛澈看她的气色勉强还算可以,虽然眼下的乌青明显,但比之前住院的那些天有所改善。辛澈放下心,把手裡东西放上玄关的鞋架,给自己熟络地找出一双拖鞋换上,往屋裡走瞭几步,问,“她呢?”
丁思邈侧身往裡屋看瞭眼,“好像还在睡觉。”
“嗯,那我去叫她,你先把早餐吃瞭,我给你买瞭生煎包,配上陈醋得趁热吃。”
辛澈像个姐姐似地叮嘱著丁思邈,丁思邈笑笑说,“好,我先去洗漱,辛姐你自己坐。”
一晃数日,再面对丁思邈,辛澈仍然说不清,当初那个决定对她来说是好是坏。
在得知林南的事情后,辛澈曾经犹豫过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丁思邈。
尽管她知道是自己将丁思邈牵扯进来,但丁思邈把林南介绍给成玥也的确是间接害死她的帮凶。
丁思邈住院期间,辛澈有意回避著她,直到出院那天,丁思邈主动联系瞭辛澈。
也是在这一间陈旧的客厅内,丁思邈的面容苍白孱弱,与她面对而坐,不等辛澈寒暄,抢先开口,“辛姐,你还要继续报複你丈夫吗。”她轻声问著,似乎是想要确定什么。
辛澈没有犹豫,沉声应道,“是。”
丁思邈松瞭口气,“那就好。”
辛澈一怔,不明所以地看她,丁思邈摸瞭摸干枯的发尾,“我想过瞭,如果你要继续下去的话。”她拔下一根白发,揉搓在指尖,“我还是帮你扮演梁小姐。”她抬起眼对上辛澈,“这次不要钱。”
辛澈内心微微疑惑,“为什么?”
“因为我总是会梦到林南。”丁思邈目光落在墙角的一处,“有时是白天,有时在黑夜。她什么也不说,就静静地看著我。我知道,她是在问我,为什么不帮她,问我什么不救她。”丁思邈说著,眼尾又积起瞭泪,
“五年前是我害瞭她,五年后也该是我还她的时候。辛姐,你就当我这是赎罪吧。”
辛澈听完,沉思良久,才缓缓地说,“可是思邈...你的身体...”
“没事,辛姐,我没事的。”丁思邈擦掉眼尾的泪,竭力挤出一个安慰她的笑,“我都已经成这样瞭,再糟还能糟到哪去呢。况且想要成玥定罪,必须要我出面作证。我怎么都躲不过的..再说我见过瞭成玥,这次要是还不能一举击溃他们,他们也会重新找到我。与其再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我不如帮你和他们斗一个鱼死网破吧。”
“思邈,我不能保证...我们一定会成功。所以你不用为瞭我...”
“我不是为瞭你。”丁思邈仰起头,迎著光,“我是为瞭我自己。”
辛澈最后问瞭她一遍,“你确定...这么做不会后悔吗?”
“最后悔的事,我已经做过瞭。”丁思邈看向那虚无处,笑裡带泪。
回到现在,辛澈遥望向洗手间内丁思邈单薄的身影,再回想昨晚和谢司珩的对话,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把谋害林南的真凶告诉她。
同样,如果让谢司珩知道丁思邈间接害死瞭林南后,会把她也作为报複对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