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126)
谢司珩眼轻轻扫过去,嘴唇动瞭动。
东子继续说,“密码是你生日,你拿去用。”
东子虽然孤傢寡人,但是一年工资也就刚够生活,缸子也一样,虽然开瞭傢店,也还得照顾他妈,三个人情况大差不差,谢司珩接不下这张卡,瓮声说,“心意领瞭,钱拿回去。”
东子知道谢司珩抹不开面,直接站瞭起来,边弹烟灰边说,“别来这套啊,这钱又不是给你的,是给阿姨的。不管怎么说先把手术费补上,以后等你毕业挣瞭钱再还我。”
谢司珩目光落下,盯著蒲扇的花纹,半晌,轻声说,“我不打算读瞭。”
“你说什么?”东子以为他在开玩笑。
谢司珩抻直腿,又说瞭一遍,“我说我不准备再读下去瞭。”
东子愣住,“为什么啊?你就剩一年就能毕业瞭。钱不够我们..”
“不是钱的事。”谢司珩摸瞭摸药碗,发现还烫著,便举起蒲扇扇风,"我妈这个情况你也看见瞭,我阿婆自己身体都不好,我不想再让她负担照顾我妈的事。所以我准备退学回来安心陪我妈看病。"
蒲扇扇开药味,东子光是闻见就觉得舌尖发苦。
他挠挠后颈,又重新半蹲回谢司珩身边,深吸瞭几口烟之后还是有点不知该怎么劝。
谢司珩扬著下巴指向角落,“那还有把凳子,你搬过来坐吧。”
“你别打岔。”东子拦下正要起身的谢司珩,一手夹烟,一手按在他胳膊上问,“你真想清楚瞭?”
“想清楚瞭啊。”
“你..你退瞭学,以后就更难找工作瞭,现在就业环境多差啊,满大街都是待业大学生。”
谢司珩笑笑,“我有手艺,真找不到,大不瞭再回地下作坊做赝品呗。”
“别胡说啊!”东子语调立刻严肃起来,“以前让你去那是为瞭打入他们内部好拿到做假菩萨的机会,现在那都要被一窝端瞭,你还指望回去?”
“我就说说,你急什么。”谢司珩玩笑著推开他手,“让开点,烟灰都要掉我身上瞭。”
东子往旁边挪瞭一步,想想谢司珩说的话,还是好言劝道,“老谢,你再考虑考虑吧,都走到这一步瞭退学太可惜瞭。”
谢司珩:“没什么可惜的,当初读研也隻是为瞭留在顾明成身边,现在他快被抓,我任务也算完成瞭。”
“可你不想再往上走一步?凭你这天分,以后成名成傢绝对没问题啊。”
谢司珩闻言,顿瞭顿,“成名成傢之后呢,你不怕我也变成顾明成那样?”
东子果断摇头,“我看人准,你不是那种利欲熏心的人。”
“行吧,我当你这话是夸我。”谢司珩手搭在他肩上,借力站起身,端起药碗往外走,又接瞭句,“不过面对诱惑,谁又能真得控制住贪欲呢。我这辈子没什么远大理想,就想按我阿婆说的,小满则好。”
谢司珩走去于婉华屋内服侍她喝药。
东子蹲在那灭瞭火的炉灶前,长长地叹瞭口气。
等于婉华睡下,谢司珩和东子各搬瞭把椅子坐在院落裡晒太阳。
馀村树林茂密,云层像棉花一样堆满瞭天空,阳光直直地照在地面上,将地砖烤得发亮。
东子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谢司珩在旁边陪著。
不一会,东子转向谢司珩,思量著开口,“你和辛澈最近还有联系吗?”
谢司珩沉默几秒,眼眺向远处青山,“没。”
东子埋下头,“问你没别的意思,就是举报信的事我总觉得古怪。”
“哪古怪?”
“说不清。”东子随他一同望向远方,“举报顾明成虽说有利于我们,可我总担心会出意外。”
“你怕赵局长会从中作梗?”
“那倒不是。”东子笑著,眼神流露出一丝嘲讽,“他们那些人我最清楚,外头硬裡头虚,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牵扯到自己,顾明成平日和他们关系近,但真出瞭事他们绝对不会出手救他的。我看辛建军这次也自身难保,还好我们提前掌握瞭证据,不然他一定会连夜销毁的。”
东子提到辛建军,就想到瞭辛澈。
他拿下嘴裡的烟缓缓道,“你和辛澈这时断瞭联系也好,以免你...”他抿唇想瞭下措辞,“越陷越深。”
直视阳光太久,难免刺眼。
谢司珩闭上眼睛,明明困得很,可脑内神经却异常活跃。太阳穴一跳一动,像是因为某个名字而刺激到瞭深层神经,又像是因为听见东子说的那四个字。
越陷越深..
是这样吗。
谢司珩眼前走马灯似地闪过很多画面,赶也赶不走。他觉得那些闪动的斑点乱得心烦,于是睁开眼,静静等视线恢複后,摊手朝向东子,
“还有烟吗,给我一支。”
东子:“你不是不抽烟吗?”
谢司珩按压著眼皮说,“太困瞭,提提神。”
两支烟并排著跳动火星。
东子的烟焦油量太高,谢司珩抽不惯,刚吸进一口就被呛得咳嗽起来。
东子歪头看著他,若有所思。
有些事旁观者看得最清楚,他原以为凭谢司珩对辛建军的敌意,安排他去接近辛澈肯定是万无一失。哪想到,人心是最大的变数。
东子正欲再给谢司珩强调一遍这女人的心机。
没想,谢司珩舒出一口浊气,把烟重放进口中却没有吸,而是像幽幽来瞭一句,“她怀孕瞭。”
这句话太猝不及防,东子手一抖,险些烫著自己。
他征瞭好半天才回神,哑瞭声说,“你别告诉我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