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141)
她哑瞭哑声音喊他,“帮我把床调高吧。”
谢司珩照做,按动床板控制键。
“这个角度行吗?”
“可以瞭。”
床被滑下去瞭一些,谢司珩走近,将它提瞭提,又从沙发边拿起一个靠垫放到辛澈的颈后。
他的一切动作都很自然,自然到像是他们认识瞭很久。
做完这些,他又拿起她的保温杯,去饮水机前接瞭半瓶温水,背对著她,像是朋友间的聊天般随意说,“官语霖回学校上课瞭。她身体恢複得不错,不过性格还是很内向。听说她准备转系,转去学艺术管理。”
水流声减弱,谢司珩拧好瓶盖后,从旁边置物架上取出一根吸管插进去,
“这样也挺好的,我一直都觉得她没什么天赋,与其勉强自己学下去,不如换一个方向。”
他走回床边,摊开桌板,又说,
“齐思打算考博,他谈恋爱瞭,是隔壁科技学院的女生,学飞行器制造。他说他第一次看到那个女生画机械图纸就被震撼得五体投地,接著就陷进去瞭...喜欢得无法自拔。你说他是不是...”
“那你呢。”
辛澈目光移到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但是眼底很亮,亮得像一汪湖水。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谢司珩手稍顿,握著保温杯的指节微微收紧瞭些。
她平静地丢下一枚石子,搅乱瞭四周空气。
脚边,垃圾桶裡的小奶狗似乎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嗷呜一声,眨著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著他的主人。
尾巴将桶壁敲得隆隆作响。
谢司珩垂眸,轻笑瞭下,“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把保温杯放上桌板,捻瞭捻指尖的水珠。
辛澈说,“现在。”
因为没有否认,所以有瞭答案。
谢司珩长长地哦瞭一声,然后侧目,避开辛澈的视线,看向那幅漆黑的屏幕。
屏幕倒映出他和她的身影,模糊的,柔软的,有一部分线条融合到瞭一起。
谢司珩目视著那些线条和阴影,唇角微扬起一个弧度。
怎么会不知道她是试探呢,怎么会不知道她有意还是无意呢。
但是算瞭。
从很久之前,面对她的种种,都隻能说一声算瞭。
“既然你喜欢我,能为我讲一个故事吗。”辛澈拍瞭拍床边,示意谢司珩转头过来。
谢司珩看向她,“什么故事。”
“关于那副画的。”
谢司珩心裡已经知道她想问什么,他垂手站在她的窗前,抿瞭抿唇,“你不是已经知道瞭。”
“我想听你说。”辛澈仰起头,“我想听你告诉我,这个故事是怎么样的。”
故事很长,长到谢司珩不知该从哪讲起。或者说,他不知道以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去讲述。是作为受害者,还是作为一个複仇者。
然而辛澈在等待。
她在等他亲口说出来。
谢司珩深深地吸瞭口气,走去她身边,搬瞭把椅子坐下。
“在很多年前,有一个男人,名叫谢居安”
和许多故事一样,这个故事以很多年前作为开始。
“他听信瞭别人的谎言,误以为接到一个工程能大赚一笔。于是就帮助那些人施工修建,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那是他们为他设下的圈套。那些地皮和房屋属于安置房,上面为改善民生拨瞭一大笔款项,那些人想侵吞,想挪用,就必须先找一个替罪羊。工程施工到一半,发生意外,有个务工的男人跌进水泥池被淹死,谢居安为瞭妥善处理好务工男人的傢属,为他支付瞭很多赔偿金。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那些人对他心怀不满,决定拿他当替死鬼。”
“他们拿走瞭钱,成功栽赃给瞭谢居安,并且僞造瞭他畏罪自杀的假象。而谢居安的挚友就是骆淮山,画是他送给谢居安的,被那些人顺手牵羊后,就将这幅画当作他们合理洗钱的工具。骆淮山得知后想要说出真相,但奈何那些人权势滔天,骆淮山被逼无奈隻能选择隐退,独居到一个小村庄,从此封笔。”
谢司珩说完,忽而抬头看向辛澈,“这个故事,还有后半段,你还想听吗。”
辛澈淡淡说,“听,故事不听完,心不踏实。”
夜深露重,谢司珩看向窗外,许久后,才继续开口,
“谢居安死后的第四年,有一个警察找到他的儿子。他告诉他,父亲是被冤枉的。于是他的儿子为瞭找到真凶,答应加入他的计划。他找到瞭替那些人办事的两个爪牙,但是因为证据不足,他动不瞭他们。所以他隻好...选择接近他们共同的...傢人。”
谢司珩说到这,喉结落瞭又提,似是在斟酌往后该说些什么。
在他静默的半分钟内,辛澈忽然出声道,“水凉瞭,帮我再添些热水吧。”
谢司珩看瞭看她,伏低视线,看向水位并未改变的杯口,知道他不需要再将这个故事说完。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谢司珩边弯腰加水边应著。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那间酒店吗。”
谢司珩回忆瞭下,“不是。”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你的婚礼上。”即便过去很久,那画面仍旧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脑内,“我看见你把自己的头纱扯瞭下来,然后狠狠地踩进瞭雪地裡。”
“我当时就想,脾气这么不好,谁娶瞭你,真是倒大霉瞭。”
辛澈笑瞭,“事实的确如此。”
“不,不是。”
谢司珩否定瞭两次。
辛澈也不再反驳,安静躺瞭会,直到小狗的呼噜声充斥瞭室内,她轻声说,“你该走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