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144)
不过五分钟,护工带著毛毯折返,看见辛澈脚边突然多出来的一隻黑白花小狗很是惊讶,“辛女士,这是哪来的流浪狗?”
“不是流浪狗...”辛澈想瞭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字道,“他是我的。”
“啊?之前没见过您有养狗呀。”护工仍是有点疑惑,把毛毯摊开,替辛澈披上后。蓦然看见前方有个男人站在树丛边。
护工瞬时警惕起来,忙指著那边方向问,“辛小姐,你认识那人吗?”
辛澈几下调整呼吸,才抬眼,顺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雪雾茫茫,把他的身影虚化瞭几分。
辛澈忽想起,也许就像她婚礼时那样,同样的场景,同样的雪天,他远眺著她。
有些人,有些事,就该停在这裡。
她微微摆瞭摆头,将视线下移到小狗身上,冷冷说,“不认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
冬至,东子拉上缸子和谢司珩吃瞭顿羊肉汤锅。
饭局设在春霞手机店旁边的面馆内。
三个人点瞭两箱啤酒,几盘羊肉,还有素菜。都是男人也没有那么讲究,肉一下锅,几人纷纷就著酒,猛猛吃肉。
三人中缸子酒力最差,没喝完一瓶,已经头栽在桌面上呼呼大睡。
东子脱瞭身上羽绒服,给他盖上,然后撸起袖管对谢司珩举杯说,“咱俩喝点?”
大概是因为工作原因,他很少有这样能完全放松神经的时刻。
谢司珩不想扫他兴,虽然也不大能喝,还是端杯和他碰瞭碰。
放下杯,缸子夹起花生米丢进瞭嘴裡,边嚼边随口说,“老谢,我要走瞭。”
谢司珩怔然,“去哪?”
东子笑笑,说出瞭一个城市的名字。
那是个不常听到的地址,谢司珩拿出手机查瞭下,
“在云南?”
“嗯。”东子从锅裡捞出一片羊肉放凉,“再南边一点,靠近老挝。”
谢司珩一下明白瞭-东子有瞭新的任务。
他沉默瞭会,东子看著,大掌拍上他的肩膀,来回晃,“都是老爷们,别整这出啊。我就去几年而已。”
几年,有可能会回来,有可能...
东子没说下去,掏出烟点上,忽然转过话题说,“她..也要走瞭。”
谢司珩垂首,默默地放下瞭筷子。
东子就当他在听,呼出口气继续说,“她朋友帮她联系瞭国外的医生和一傢康複机构。她去那边,也挺好的。”
“...是挺好的。”
“你呢?你怎么打算?”
“什么打算?”谢司珩注视著锅底跳动的火苗,眼神有点散开,“走一步看一步吧。”
过去几年,複仇的决心支撑著他,引导著他走出每一步。但是现在,当这些事终于完成之后,他好像没有瞭更加清晰的目标。
火熄瞭下去。
谢司珩端起酒杯,抿瞭一小口,“先把我妈照顾好。”
“哦,你说起这个我差点忘瞭,三院来消息,有个要被执行死刑的犯人自愿捐赠遗体,肾刚好和你妈可以配对,你记得近期带她过去做检查。对瞭,手术费凑够瞭么?”
“差不多瞭。”谢司珩说。
“差不多是差多少?”
“没差多少。”
东子挠挠后颈,假装不经意地叮嘱他说,“你..夜店那个工作...能不做就别做瞭啊。那都不是长久的事,还有你那书最好能读下去...这年头有文凭总比没有强...”
“...她什么时候走?”
“她...啊?”东子没转过弯来,差点咬瞭舌头。
一想,才知道他在说谁。
这人啊,千万百绕还是绕不开一个情字...
东子叹瞭声,深吸一口烟才道,
“一个小时前的飞机。”
穹顶之上有微微星光,
雪落满地,脚踩上去会有簌簌的松软声。
东子和谢司珩齐力将缸子送回手机店,在暗巷尽头分别。
临别时刻,东子从衣服内拿出一张光碟,“你要的辛澈比赛当日的录像,我找人调出来瞭。和你猜的一样,是顾明成在比赛休息时去后场动瞭她的冰刀。”
谢司珩没有接,东子扬瞭扬手,“还想看吗?”
谢司珩说,“扔瞭吧。”
她背负的东西已经太多,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永远不要知道。
东子把那张光碟重收进口袋,两人各自站瞭会。
巷子外有人放起瞭烟花,绚烂的烟花点亮瞭整片夜幕。
东子上前,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住谢司珩,
“谢司珩,再见瞭。”
“徐东,再见瞭。”
东子红瞭眼,迅速偏过脸去,吸瞭几下鼻子又转回来,“别的不多说瞭,保重,山水有相逢!”
他退瞭一步,极其认真的,举高手臂对谢司珩敬乐意个礼。然后没再说什么,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瞭暗巷。
隻剩谢司珩一个人。
漫天白雪遮住瞭他的视线,他眨瞭眨眼,望著前方霓虹闪烁。
不知道要往哪裡走。
忽然,视线中晃过一个光点。
谢司珩顿瞭顿神,立马快步跑瞭过去。
光点越来越清晰,似是在等待著他。
他加快瞭步伐,很怕光点突然熄灭。
然而,等他跑近瞭才发现,那裡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在昏暗的小巷内,什么也没有,再也不会有一个女人会撑著伞,朝他走来。
——
元旦过后就要放寒假。
谢司珩回到寝室收拾自己的物品。
这段时间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就又是新的一年。学院四处挂起五颜六色的横幅,元旦欢快的气氛似乎还未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