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青瓷不语(222)
那一直是个万衆瞩目的地方,什麽都没有变。
是参加的人变瞭。
去年她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隻能坐在第五排,身上是三线高定的二穿,手机裡是网友的谩骂和讨伐。
于是,她和上天打瞭个赌,把自己未来5年的职业生涯都赌在这裡。
接著,她拥有瞭第一部拿得出手的,获得权威奖项的代表作。
从此,她的身份也从“95小花”,变成瞭真正意义上的演员。
演员这两个字,足以让豔丽的表皮生出骨肉,在这片富贵的荆棘丛中站稳生根。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她作为一名演员的价值。
被认可的,被喜爱的,被拿到舞台上高高举起的,独属于演员的自豪感。
今晚九点,衆星群聚,迎接新一代影视巨星的诞生。
“我宣佈,获得第50届白玉兰最佳女演员的是——”
“苏闻青!”
主持人声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一束冷白的聚光灯打在第二排的第10个座位上。
比起热泪盈眶的激动,苏闻青更多的是释然。
舞台的大屏上,苏闻青挂上瞭一个营业式的笑容,隻是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
整整7年,她圆瞭20岁的一场梦,也为她过去所付出的努力提交瞭一个完美的答卷。
苏闻青笑著看著镜头,看向巨幅屏幕上自己完美的微笑,想装作一副尘埃落定的成熟感。然而这股“成熟”并没有维持几秒,她的脸开始涨红,身体像饱满的气球吹至临界点,颤颤巍巍地抖动起来。
为什麽要成熟?这可是白玉兰,电视剧最高奖项,她的第一个视后奖杯!
直到坐在她身旁的许存安,伸手拧瞭一下她胳膊上的肉,她才如大梦初醒一样起身。
半是虚幻半是现实,冥冥之中,苏闻青好像又听到瞭一阵剧烈的响声。
啪。
又有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瞭下来。
苏闻青吸瞭吸鼻子,不管脸上的表情如何,眼泪是否会在粉底流下泪痕,也不去管Linda叮嘱她关于各个机位的完美角度。
至于狗仔丑照,恶意p图,身材羞辱,这些她通通没有心思去管。
她隻提著裙子,注意力全然放在舞台上聚焦的白灯,在细密绵软的红毯上奔跑。
那个啃著冷馒头,睡著发霉枕头的女孩儿,那个住在出租房,在江边以水代酒的演艺新人,那个被狗仔点名批评,被无数人曲解谩骂的95后小花。
27年的人生经历如老式电影在她的四周滚动,热烈的鼓掌也恍若寂静无声。
她一眨不眨地盯著台上的光束。
这一处光束,即是终点,也是新生。
金色的裙摆划过红毯,如夕阳下流动的馀晖,印在陈默的眼底。
他坐在第一排,离苏闻青那麽近,甚至能看见她闪烁著金光的发丝,她眼角晶莹的眼泪,她因激动而抽泣起伏的胸膛。
一年前,他在房间裡雕刻白玉兰奖杯的时候,就想过会有这麽一天。
他想过自己会在工地蹩脚地寻找信号,想过会在职工宿舍调低瞭音量,想过会在傢裡和父母一起观看这位女演员获奖。
他想过在父母,学生,同事说喜欢苏闻青的时候,自己也附和上一句隐晦的喜欢,然后转身投入贫瘠的课题之中。
他甚至想过当夜要发出什麽样的文案,才能在她数以千条的微信祝福裡脱颖而出。
陈默想过很多种情况,可唯独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台下,以伴侣的身份看她说致辞。
27岁的苏闻青,变成瞭遨游在广阔天地中的鸟,飞向瞭更高的舞台。
陈默隻愿自己能成为顺流在她周身的风。
今晚,苏闻青第一次喝醉。
酒桌上觥筹交错,为瞭防止意外发生,她特地把脖颈上的古董项链取下来,交给徐瑶妥善保管。
她的酒品非常好,不哭,不闹,不睡觉,腿脚也灵活,隻是脑子反应慢瞭很多。
她不需要人背,隻用拉著她,就可以安然无恙地回到酒店。
徐瑶问过Amy后,才放心大胆地把苏闻青交给陈默,看他的眼神也多瞭一丝钦佩。
除瞭英俊,温柔,专一,体贴,高大,多金以外,没有条件让女方爆孩子的男人,也是好男人的标准之一。
陈默接过迷迷瞪瞪的苏闻青,向Amy和徐瑶道瞭声谢。
陈默拉著苏闻青的手臂,熟练地从随身的公文包裡掏出口罩墨镜帽子三件套,准备给她戴上。
苏闻青却把头摇成拨浪鼓。
“我不戴陌生人的东西。”
闻言,陈默伸出手臂在她面前挥瞭挥。
苏闻青的目光随之滑动。
见状,陈默站在她对面,弯下腰,视线与她平齐,语气温和:
“我是陈默。”
“哦,我记得你,”苏闻青说,“你的青铜觚真的好好用。”
“我不仅转运瞭,还拿到瞭央视综艺的名额。”
怕他不信,苏闻青还特地加重瞭语气:
“央视的那个!我真的要洗白瞭!”
果然,一提到事业,苏闻青就像变瞭个人,喋喋不休地和陈默讨论著自己光辉的未来。
“陈默,你认识我可算是傍上大的瞭,我是未来的白玉兰视后,你知道吗?”
“我知道。”
陈默肯定,然后把帽子和墨镜戴在瞭苏闻青的脸上,紧接著又重新拿出黑色的口罩,在她面前晃瞭晃。
“白玉兰视后苏闻青小姐,你需要做一些僞装,防止整座会场被你的粉丝围堵得水洩不通。”
“……”
“你说得对。”
苏闻青说完,没有等陈默的动作,而是自己把口罩戴上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