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星河与我(16)

作者: 金枕头 阅读记录

许之窈已经彻底睡著瞭。

她半靠在宋星河身上,均匀的呼吸在黑夜中清晰可闻。

宋星河尴尬地动瞭动身体,可许之窈似乎是迷糊瞭,她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轻轻蹭瞭蹭,呼吸裡带著粘腻潮湿的水汽,仿佛一隻小动物,依赖地靠在主人怀裡。

那一刻,宋星河像一隻炸瞭毛的狮子,浑身的毛孔都似乎要裂开瞭。他的呼吸都跟著急促起来,低头盯著许之窈的头顶。

女孩子的头发带著些许天然的黄色,蓬松极瞭,纵然是在沙漠裡行进瞭一天,宋星河却仿佛还能闻到那些许洗发水的味道。

是清清爽爽的薄荷味。

她头顶上有两个旋儿。

以前的老人说,有两个旋儿的人不安分,果然许之窈确实不是一个安分的姑娘。

宋星河在心裡胡思乱想著,就这样直勾勾盯著许之窈发呆。

“哎呀,小许同志睡姿不太行啊。”赵小庆嘴快的补,这小子明明是正襟危坐地开车,可身边发生瞭任何风吹草动,他都是一副门清的样子。

真不该让他来当兵,他适合当间谍。

宋星河凶狠地瞪瞭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再多嘴就该罚瞭。

赵小庆弱小且无助地闭瞭嘴。

许之窈做梦瞭。

她竟然又梦到瞭自己的小时候。

十岁,傢裡充满歇斯底裡地争吵。

昂贵的装饰品碎片散落在地上,有瓷器,也有名画。

别墅又空又大,每一句痛苦的嘶吼都带著连绵不绝地回声。

母亲神经质地抓著她的胳膊,她的眼睛裡充满瞭血丝,头发凌乱,嘴角是被父亲打过的红痕:“如果不是为瞭你我早就离婚瞭!都是因为你!”

许之窈吓得后退,跌倒的时候,手指按在碎掉的瓷片上,血流瞭好多。

“妈妈,你别吓我……”她呜咽地哭泣,换来魔咒一般地诅咒。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十二岁的许之窈双手合十,吹灭瞭蜡烛。

“窈窈,你许瞭什麽愿?”闺蜜笑嘻嘻地对许之窈说道。

“我希望我没出生过。”

十四岁。学校裡。

许之窈刚要推开寝室的门。

“听说许之窈她爸在外面养瞭小的,她妈去公司闹,还被打瞭。”

“真倒霉,有钱又有什麽用,爹不疼娘不爱。”

十五岁的夏天。

许之窈欣喜地在傢裡见到瞭父亲。

父亲其实很少回傢,她有时候好几个月都未必会见到他。

他的头上磕瞭一个口子,在流血。

“爸爸!”许之窈高兴地叫。

她的父亲年轻时生得斯斯文文的,此时神色却有些狰狞,他漠然地看著自己的女儿,在许之窈第二次叫他时,低低吼瞭一声:“滚!”

许之窈懵瞭。

她无助地看著自己的父亲,突然转头揪住她的领口,把她整个人拎起来,冷笑道:“看你妈干的好事!你和你妈一个样,贱命!”

许之窈被丢在地上,直到父亲离开,才啜泣出声。

从那天起,父亲再也没有踏入傢中一步。

傢裡每到夜晚,都能听到母亲歇斯底裡地哭声和愤怒的大吼。

“许正昌,你没良心!如果没有我们傢,你现在还隻是个穷小子。”

许之窈躲在角落裡瑟瑟发抖,别墅那麽大那麽空,而她却觉得自己仿佛并没有容身之处。

十八岁。她拿到瞭燕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她的父母也终于决定结束这段隻剩下彼此折磨的婚姻。

他们心平气和地当著她的面,签下离婚协议,难得默契地转头看她,饱含深情地说:“窈窈,就算爸爸和妈妈离婚瞭,也还是最爱你的。”

而后,她的母亲潇洒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护照,飞往M国,临走前隻轻飘飘道:“窈窈,妈妈虽然在M国,但我们之间的血脉至亲是割舍不断的。”

许之窈跟瞭父亲,重新搬到瞭新傢。

父亲迎娶瞭他一直养在外头的女人,把她的孩子一起接进傢门。

“窈窈,隻有你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们谁也撼动不瞭你的位置。”

二十岁。

“窈窈,其实娇娇是你亲妹妹。”

“窈窈,妹妹小,你让著她。”

“窈窈,钢琴你如果不弹,我们就给娇娇弹吧。”

她渐渐失去瞭傢中的一切……

二十一岁。

“窈窈,妈妈再婚瞭,你要来美国参加我的婚礼吗?”许之窈回赠给她一句髒话。

二十二岁。许之窈放弃瞭,她拿走瞭自己的护照,孑然一身地来到非洲。下机场的时候她最后一次给父亲打瞭电话过去。

“你们俩是我见过天底下最差劲的父母。”说完之后她拔掉瞭电话卡,踩在脚下,碾碎。

从此与漫天黄沙为伴,用镜头去看更广阔的世界。

在这块土地上,许之窈才觉得,自己好像是活著的。

宋星河发现许之窈哭瞭,她在梦裡也不太老实,哭得他的防弹衣都打湿瞭不少。

他看著那滴晶莹的泪珠从许之窈眼角滑落,滚进他的衣裳裡,不知为何那一刹那,宋星河竟然有种肩膀在发热的错觉。

“连长,纸巾需要吗?”赵小庆在此时小心翼翼地开口,脸上带著自作聪明的舔狗模样。

宋星河认真考虑把他踹下去,自己开车。

许之窈再醒来时是被太阳晃醒的,刺眼的阳光从玻璃窗外直射进来,即便是闭著眼,也仿佛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

防雷车已经停瞭下来,宋星河站在车下喝水,他仰著头,高高地举著瓶子,许之窈隻能看到他身体的轮廓和翻动的喉结,有一滴水珠顺著他的嘴角滑落,没入迷彩服裡。

上一篇: 夜雨下潮涨 下一篇: 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