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115)
难为他,一个个把这些东西搜罗起来!
于咏糖啧啧两声,她饶有兴趣地捡瞭几张照片,不留情面地嘲笑:“想不到你恋爱起来,是这种黏黏糊糊的款式。宝贝,其实你是巧克力熔岩陷的雪媚娘吧?”
鬱理重重接过纸袋,她打算给周敬航买个坟墓,立个牌位,然后到他坟头亲自烧瞭这些髒东西!
她打算进门,却被于咏糖拉住手腕。她骨架本就纤瘦,最近不知怎麽,似乎更加清减。好在她无论瘦成什麽骷髅样,这张脸永远媲美太阳摇曳生姿。
“再等等,”她往第三次开合的电梯,稍稍扬起下颌:“说不定还有新的惊喜。”
“什麽惊喜。”鬱理连连冷笑:“我看是惊吓吧。”
新面孔的配送员,是个年轻女孩子,她问瞭同样问题:“请问,哪位是鬱小姐?”
不等于咏糖承认,鬱理自己站出来,她居高临下地打量,很好,从包装袋的规格来看,应该不是什麽奇怪的东西。
“是我。又是周先生委托你送东西?”
女孩子没有在意她说的“又”字,她点点头,把礼品袋双手递给她:“您验收下。”
包装严实,鬱理回房间找剪刀。遍寻无果,她果断从化妆包找到修眉刀,利落裁去透明封口。
是一个小小的,指代性很强的丝绒盒子。
于咏糖阴阳怪气地“哟”瞭一声:“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他打算给你求婚?”
鬱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她丢开修眉刀,径直坐到单人沙发,没骨头似地陷出一个罗丹思考的精美雕像。
她不想承认,但现在的情绪,确实十分複杂。她偏瞭一下头,舌尖轻轻卷起,顶著上颚,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咔哒”声。
于咏糖见她没有打开盒子的意思,伸手把玩瞭会儿,鬱理冷漠地看著她。
“我帮你拆?看你这一脸如临大敌的小表情。Lily,你不会真害怕他跟你求婚?”
鬱理双手环胸,答得又快又顺,简直想提前想好瞭答案:“我这辈子没有害怕的事情。”
“你最好是。”于咏糖被这两个神经病折磨的身心疲惫,她把盒子扔到鬱理面前,“随便你瞭,我回去睡觉。对瞭,半夜不准再敲我的门,年底我要求涨工资。”
大门重重地合上,撞出沉钝闷滞的声响。
酒店的长桌,放著一盒很漂亮的玻璃羽毛笔,她取出一支,利落干净地旋在指尖。
她总觉得,这是一个阴谋。
周敬航试图激怒她,然后在某个意想不到的瞬间,用他本人特有的神经手段让她冷静下来。
鬱理觉得自己足够冷静。
但她仍觉自己需要尼古丁。
她伸手捞过盒子,大概是金属质地,垫在手心略微沉重。
这是护城最好的酒店,六十层,她放眼眺望,绮糜浮浪、声色犬马,她点起一支烟,靠著躺椅,她尽力让自己忘记今天听到的和看到的所有事情。
轻如蝉翼的白色纱帘没有任何遮光特性,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充当一个十分美丽的背景板,隻要往两边别起,就是一张精心构图的照片。
青白烟雾缓慢升空,鬱城市灯火绵延。
就像一个薛定谔的盒子。鬱理轻声对自己说,我总得打开,哪怕这是西西弗斯的石头。
但她不是傻子或永动机,做不出周而複始重複一件事情的举动。
半支烟沉入腰线好看的矿泉水瓶,火星遇水即熄。
她打开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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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理想起台风来临的前夜。
那个最终被她扔到风暴中心的行李箱。
她的呼吸微微发紧。
盒子裡什麽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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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她骂不出声,隻觉得内心深处涌上一股很难形容的情绪。华美酒店空旷无音,但她知道,现在并不安静。
她在冷风裡轻轻眯瞭下眼睛,熄灭的灯火如流星坠翼,迅速在她眼底划开一抹清透亮色。
门铃,响瞭一声。
她没急著去开门,对方也没急著再响第二声,直到鬱理怀疑刚刚那一声是不是幻觉,尖锐铃音再一次提醒她。
但当她看见周敬航站在自己眼前时,想关门已经来不及瞭。
周敬航干净修长的指端,松松挂一枚金色戒指。鬱理刚皱眉,他体感微凉的指尖直接按住她眉心,很用力。
“你又发疯瞭?”
“别著急露出这种表情。”周敬航讥嘲地看著她,扯出一声非常侮辱人的冷笑:“威尔士金,你不满意?”
这什麽口气!难道威尔士金是买不到的东西吗?笑话。
“周敬航。”她使自己声音听上去镇定,但表情完全不是这麽回事,“我给你十倍的威尔士金,快点滚蛋,好不好?别再跟我玩幼稚把戏。”
他垂著眸,懒得理她,唇边似笑非笑,他握住鬱理手指,径直把金色戒指推到指根。
卯榫结构的契合。
他侧身顶著门,以免鬱理直接把门拍到他脸上。视线越过她白皙若玉的肩颈,她身后的阳台大开,冷风空洞地呼啸,加湿器旁开著香氛,味道清冽干净,如十二月隆冬的寒雪,冷得心灰意冷。
“他们说的是真的。”
他看著纱帘扫过门框,收回来,最后克制地落在鬱理唇角,讥讽地笑瞭声:“下瞭两次病危通知书,我哥签的名。昏迷期间,他们在病床前放你照片,你在卡皮拉诺桥,不记得瞭吗?我替你拍的,傻子。后来你在你的ins上把我裁掉瞭。”
鬱理惊愕地微微张开唇,眼眸无意识地睁大。
明亮灯光中,周敬航看著她的脸。她的美丽不是永生花,但从不枯萎。美得惊心残酷,直到他,缓慢而强势地,感到自己心髒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