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欲晓[破镜重圆](65)
嘉年皱眉往前走,屋裡除瞭茶香还有不知道在哪儿燃著的檀木香。
“喝茶。”男人先是给瞭嘉年一杯,接著又给瞭旁边的陈局一杯。
屋裡隻有他们三个人。嘉年接过杯子没动,他认识这个人,泉水县委李书记。之前几次开会嘉年见过他上台发言,说话做事挺有一派讲究的,嘉年对他印象很深,除瞭他的身份位置,还有就是他那满头白发。据说他是在调来泉水前在上任工作时遇到瞭地区洪灾,然后为瞭抗洪救灾一夜之间熬白瞭头。
这件事在他调来泉水后,一时还被不少当地媒体报道成瞭美谈。
嘉年眉间沟壑越来越深,陈局坐他对面低头喝瞭口茶,看样子是在故意逃避与他质问的目光对视。
李书记倒是挺坦然的,自始至终都在有条不紊地摆弄著他手裡的茶具,时不时还吹上一口浅浅品一下。
“尝尝。”李书记看嘉年手边的茶,“今年的新茶,一直在这放著没机会喝,今天老陈也算是借瞭你的光,才赶巧喝上一口瞭。”
陈局配合著笑笑。嘉年深吸一口气,问李书记:“碧水园的问题,您应该早就知道瞭吧。”
李书记也笑,眼睛眯著,仅剩不多露出来的目光裡也全是算计。
他说:“知道还是不知道,其实有时候也看你是想还是不想。”
你不想知道,就可以装作这些事情没有发生。
隻要眼下,海平面上还是一片风平浪静的就好。
至于海底下的漩涡有多深,你隻是个在岸上看海的,跟你有什麽关系呢。
更何况,那海底兴风作浪的还能给你鱼吃。
嘉年已经听出来他这话已经是在默认瞭。
“所以你们找我来是想说什麽。”嘉年站起来直接逼问。
陈局也站瞭起来,看样子是还想要试图安抚。
“嘉年。”陈局面露难色,“你先坐下好好说。”
嘉年一个冷笑。
这些年其实他一直挺敬佩老陈的。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也是他穿上这身警服后的领路人。嘉年曾经也想过未来有一天,他要像老陈那样有一面墙的勋章。
“为什麽。”嘉年问老陈。
老陈沉默,过瞭许久才看著他说:“嘉年你不懂,你一个人吃饱穿暖就什麽都不用想也不用管,但我不一样,我还有傢人,我想保护他们,想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我……”
老陈低下头,说:“我有我的不得已。”
“这就是你的理由吗。”嘉年继续问。
老陈不再说话。
嘉年苦笑,长长的一声,甚至带这些不属于这个夏日的悲凉。
“守护河山太平,就是在守护我们最爱的人。”嘉年说,“这句话是你说的,你也早就不记得瞭吧。”
忘瞭也没关系,我还记得。
山河无恙,“你”就平安。
这些年,姚嘉年一直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
“嘉年……”老陈红著眼,还想再说什麽。
李书记放下茶杯,拍手鼓掌打断瞭他。
“年轻人有理想,有志气,很好。但是姚警官……”李书记说,“你有没有想过,大傢都年轻过,都曾经为瞭梦想一腔热血过,可事实是什麽呢,是大傢早晚都被磨平瞭棱角,看花瞭眼。”
嘉年不说话,昂这头,冷著脸。
李书记不知道,他说的这些姚嘉年不会,姚嘉年这辈子都不会。
“今天找你来呢,就是想劝你一劝,碧水园的事情你就当做没发生过。”李书记说,“至于剩下的我会找老陈安排处理,你隻有当没看过那份报告,过段时间,自然有你的好处。”
碧水园的事情可大可小。大瞭能将胡连生的死因以及当年这块地招标违建背后所有的关系都牵连出来,往小瞭它就是环境检测不合格,但不合格是之前还是之后形成的,会有多大的危害影响力都是可以舆情控制的。
所谓真相,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背后那双手选择给你看的。
但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有这双手抓不到的地方。
“我不需要好处。”嘉年说。
“嘉年。”陈局语气已经近乎哀求,“你就当这些事情都没发生过,就这一次,你放手不管,好不好。”
“我做不到。”嘉年语气坚决,“还有,你刚才说的不对。我不是没有牵挂,我有牵挂,但是我也相信,那些我们珍视的人是不会愿意看我们牺牲自己的理想和原则来为他们换一个更好的生活的。那样的生活,不是他们想要的。”
老陈不再说话,转头看向李书记。
书记还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说实话,嘉年都有点佩服他的心理素质瞭。
“没关系。”书记朝他摆摆手,“茶怎麽样,味道还可以啊。想喝的话下次还来。”
茶杯举起又放下。
嘉年知道这个意思是他可以走人瞭。
虽然这杯茶的功夫,大傢都已经是开瞭天窗说亮话瞭。
但嘉年现在还不能拿他们怎样。他要等到刘秋水和贺军两个人被抓瞭,要等有瞭真正意义上的证据才能动手抓人。
嘉年出门,踩著落叶上车准备跟老冯彙合去。
“就这样让他走瞭吗?”老陈问。
李书记又给他倒瞭杯茶,望著嘉年的背影说:“你自己单位裡的人,你下得去手吗。”
陈局一怔,李书记笑笑:“打电话告诉刘秋水,姚嘉年已经出去瞭。”
“什麽意思?”陈局手心一冷。
李书记放下茶杯看他,眼神一改刚才的微眯含笑,变得冷漠带著杀气说:“你下不去手也不能下手的事情,自然有其他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