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界(29)
“我和我朋友赶时间回傢,有点事情等我们处理。原本想见见李盼的,下次吧,下次你和凡凡你们几个去找我。”
冯盛转动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神色匆忙。他朋友的车缓缓停在我们面前,冯盛上车同我道别。
他朋友礼貌地向我挥手,我注意到他无名指上戴著和冯盛一模一样的戒指。
车子远去,我心裡颇为感慨,想起季卓凡在我耳边说的悄悄话。
“冯盛喜欢男人,他和他男朋友比我和李盼认识还要早。由于父母的原因,两人被迫分开,暗裡偷偷联系。
直到去年冯盛父母去世,他和他男朋友才住到一起,说起来他们的感情挺不容易的。”
至于季卓凡送的礼物——我看冯盛的微博动态,上周刚参加完漫展,身上穿的那条裙子应该是季卓凡送的。
冯盛穿女装还怪好看嘞!
这个时间回市区的车刚走,我不著急回傢,搭上开往县镇的车去旧墓地看我爸。
墓地周围有一傢花店,保鲜柜裡的花半新不旧,白百合叶片四周蔫吧干枯,手一碾就能搓碎,旁边的□□倒是新鲜不少。
“老板,菊花怎麽卖?”
女店老板手握一把瓜子,上下嘴皮翻飞,吐出瓜子壳,扬起下巴道:“九枝一捧,一捧一百。”
这麽贵!老板也忒黑,一枝三四块钱我还能接受。
老板放下瓜子,拍瞭拍双手,走过来拉开保鲜柜:“南方的花,专业基地培育的,比咱们这儿的花朵大不少呢!”
“你瞧瞧!”老板拽出一枝,扒拉花心给我看,“顶不错!”
“便宜点。”我对比傢附近的花店给出合理价格,“九枝五十!”
嘭!
老板关上柜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冷得我胳膊一缩。
“这麽好的花,你打著灯笼都找不著。”
没看出哪好,全靠老板一张嘴吹得天花乱坠,我懒得跟她掰扯抬腿要走,“回来回来,五十就五十。”
老板包好给我,扫码付款的时候手机很争气地没电瞭,我翻出兜裡二十元现金,想瞭想放下花。
“算瞭,不要瞭。”
“我这有充电器,充上电再付。”
“算瞭,我赶时间,不要瞭。”这是假话。
“唉!”老板抽走我手裡的纸票扔进钱匣子,抱怨道:“拿走拿走!我向来不做赔本买卖,你今天运气好。”
转过身,我心裡一阵痛快,九枝花二十块钱,不亏。
我爸的墓在半山腰,爬上石阶再走一段土路就到瞭。
有一段时间没来看他瞭,我爸还是那麽年轻,黑白照片定格瞭一个模样帅气的俊小伙,才二十八岁。
“老颜,过瞭今年我岁数就比你大瞭,能不能保佑你女儿找个如意郎君啊!”
我站在他墓前嘟嘟囔囔,说起最近公司裡的趣事,我没跟他提阮佑廷,把季卓凡偷偷领证的事情念叨瞭一遍。
“希望我姑和我姑父能接受李盼,你说呢?”
起风瞭,有点凉,我还要赶车回市区没多停留。
下山时眼尾擦过一个人影,我转头看见几隻在林间啄食的鸟,除此以外没什麽活物。
我汗毛倒数,加紧步伐跑下山。抵达山脚,天空铺瞭一层黑云,路旁松柏被吹得左摇右摆,空气裡卷起一股土腥。
要下雨。
我招手拦停一辆出租,匆匆钻进去说瞭车站地址,车驶离墓地,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我。
我不死心地向后张望,路边站著一个身著西装的男人,车拐进岔路他消失不见。
我没看清脸但这人隐约在哪见过。
“师傅,我充个电。”司机递给我一根充电线,开机后我想把这件诡异的事情告诉季卓凡,没得到她的回应。
我握著手机发瞭一个表情包给她,彼时,我正坐在赶往市区的大巴上。
丝丝小雨拍打车窗,划出数道长长的水痕,斜斜的交织在一起,像撕开的伤疤。我望向车外,心裡默默叹气,这雨不知道会下到什麽时候。
嗡嗡嗡!
手心传来一阵酥麻。
“颜姐,李哥和季姐出事瞭,快回来!”阮佑廷压低声音急切道。
听筒裡,隐隐传出李盼季卓凡的道歉声,还有我姑的骂声。
我手心渗出冷汗,捏紧手机问:“你们在哪?”
“市中心医院!”
*
李盼和季卓凡的事情终究包不住瞭。
我姑父季斯裡前一天约瞭阮佑廷钓鱼,两人驱车前往目的地。
钓鱼的地方位于恒仁市南部的高速收费站附近,那地方是三支河流的交彙地,水量充沛鱼群居多,是许多路亚爱好者的不二之选。
阮佑廷下立交桥往收费站赶,图方便他拐进一条高草丛生的小路,钻出高草路视野渐渐开阔。
阮佑廷和季斯裡坐在车裡,离老远看见一辆开双闪的SUV停在路边。
阮佑廷盯著车牌,反应过来是李盼的车,停车跑瞭过去。
前排驾驶位车门大敞,李盼不在车内。
他四下张望,越过另一侧主路,远处庄稼地裡四个人影摇摇晃晃,阮佑廷一眼认出瞭李盼,另一个则是季卓凡。
他二话没说追瞭过去。
再回来时阮佑廷和李盼满手是血,一人拎瞭一个干巴瘦的灰衣男子,季斯裡报警。
警察带走两名灰衣男子,阮佑廷和李盼赶往医院包扎伤口,李盼伤口不深回傢养养没什麽问题。
阮佑廷就没那麽幸运瞭,手被灰衣男子用利器划伤,伤口很深,医生建议住院。
我赶到医院时,病房内寂静无声,我姑和季卓凡哭红瞭眼。一个依偎在李盼怀裡,一个依偎在我姑父怀裡,母女俩的姿势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