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界(34)
“难怪单身。”我笑著说。
“他喜欢过一个人,可能放不下吧所以一直没找。”
前方绿灯亮起,车流一动未动。当黄灯闪烁再次变为红灯时,我们又被困在瞭界线之内。
我接著问:“能让你舅舅惦念半辈子,她一定很优秀吧?”
“不瞭解,从没听他提起过,你这麽感兴趣,我帮你问问就知道瞭。”
说著,阮佑廷拨通瞭电话。
“别!随便闲聊干嘛认真,再说打电话问别人的私事多不好。”
我伸手去按挂断键,慢瞭一步。
“佑廷啊,有什麽事吗?”话筒裡传出沉稳的中年男声。
“舅舅,我想问你——”
我捂住阮佑廷的嘴让他别问,阮佑廷锁住我的手腕,笑呵呵地小声说“别闹”,转头贴近话筒问他舅舅。
“下周五客来居有位置吗?我想请人吃饭。”
“有,你随时来随时有。”
“行,还有一个事,下周五你穿得正式点啊,我请的几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
阮佑廷低头暗自一笑。
“臭小子不会又给我安排相亲吧!”电话那头的语气加重瞭,“别绕弯子,有事直接说。”
“到时候你就知道瞭!下周五啊!”
“臭小子——”
他舅舅没说完,阮佑廷手快给挂瞭。
我惊出一身冷汗,阮佑廷惯会用这些唬人的小把戏糊弄人,还好说的是正事,我打他,他反倒嬉皮笑脸起来。
“呀!”
阮佑廷突然拍自己脑门,像忘瞭交代什麽事。
“怎麽瞭?”
“忘问照片的事瞭。”
还以为什麽大事,我摆摆手道:“等两傢人见面瞭再问吧。”
“也是!”
前方绿灯亮起,阮佑廷转动方向盘,加瞭点油门,赶在绿灯结束前摆脱瞭堵车的队伍。
*
如果这场饭局一直推迟下去,那麽我和阮佑廷的感情就不会结束得那麽快。
原定的下周五因为双方各种原因不断推迟,两傢人聚齐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瞭,季卓凡的肚子也慢慢大起来。
那天的客来居人流量没往常多,服务员引导我们上电梯进包厢不过五分钟。
落座后隻等阮佑廷一傢人来。
季卓凡倒瞭一杯雪碧被李盼抢过去喝瞭,李盼又是关心又是嗔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上背著我偷喝瞭半瓶可乐。”
嘁,季卓凡嘴皮子一翻,转过身不理李盼,冲我抱怨:“生孩子真麻烦,这不能吃那不能喝的,没意思!”
我姑父和我姑站队李盼,三个人合起伙关心季卓凡,烦得季卓凡堵住耳朵,懒得听他们唠叨。
“舒舒啊,你看看我这个口红颜色会不会太浓啊。”我姑掏出镜子左照右照,“不会吓到小阮妈妈吧!”
季卓凡斜瞭一眼,开始贫嘴:“浓得像吃瞭死孩子。”
我姑要掰扯两句,我挡在中间制止:“抿掉一些会好很多。”
我姑从包裡掏出纸巾,抿瞭两下,口红颜色变淡,看著比刚才顺眼不少。
我递过一杯茶给她:“喝点水,估计阮佑廷他们快到瞭。”
我姑端起茶杯,包厢门刚好推开。一阵风吹起门外来人的黑色纱裙,阮佑廷母亲步伐翩翩出现在衆人面前。
室内,几人起身打招呼。
我感觉视线左侧缺瞭一块,回头看我姑没站起来。
“姑,这是阮佑廷的妈妈。”我在她耳边小声道。
我姑的反应有些异样,别人瞳孔裡闪著喜悦,而她眼裡是不可名状的惊愕,我不明所以轻轻推瞭推她:“姑,姑。”
啪!
一声炸响。
杯子顺她指间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所有人目光从阮母身上彙聚到我姑这裡,我姑声音颤抖指著阮母脱口而出:“陈怡!你是陈怡!”
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在阮母身上,我姑父扶著老花镜,久久发出一声惊叹:“真是陈怡!”
“陈怡”这两个字拨动瞭我敏感的神经,包厢内戛然而止的笑声让我莫名恐惧,我心中一紧,压下我姑指著阮母的手臂。
“姑,你是不是认错人瞭!”
“不可能,她就是陈怡!”
“你认错人瞭!”阮母似乎没有和我姑对峙的勇气,连说话的语气都发虚。
“不可能认错,就是你,当初抛下舒舒一走瞭之,陈怡,你的心怎麽这麽狠呐!”
我转向阮母望瞭她片刻,她下意识别过身不与我对视,“真的是你吗?”
一走瞭之的生母二十年后用另一种身份出现在我面前——我未婚夫的母亲。
我不敢相信更不敢细想,我绝望地看向阮佑廷,他眼裡藏著和我同样的情绪。
或许是麻木瞭,阮佑廷像个木偶立在门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陈怡:“妈,你是颜可舒的母亲,那我和她——”
阮母肩膀微微抽动,在一室寂静裡,我听见那声微弱的“对不起”。
阮佑廷扶著心口一阵眩晕险些跌倒,好在李盼扶住瞭他,他抬起眼再看我时神情极其複杂。
“乱瞭,全都乱瞭。”
他狠狠抓著椅背,手臂上青色血管凸起,他一定很困惑很无力吧,不然眼泪也不会从他眼裡滑落。
我走到陈怡面前,静静地看著那张脸。脑海裡模糊的画面终于清晰,我从记忆深处还搜刮到一个人——阮佑廷的舅舅。
我小时候见过陈冶,他也是我的舅舅。
这麽想著门再次被推开。
来人,陈冶。
他先看到陈怡,不屑地移开视线却落到我姑身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