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界(39)
阮佑廷每天都会打电话给我,我没勇气接,怕听到他的声音我会控制不住流泪,干脆换瞭手机号码。
我离开瞭恒仁,北上在靠近边境线的城市生活瞭三个多月,又自驾去瞭大西北,风吹日晒人黑瞭不少。
在乌市停留的第一个晚上,我接到一通陌生号码。
“喂?”
对面人粗重的喘息声喷吐在话筒上,我感觉出是他,抿紧嘴唇不知道说什麽。两分钟过去,话筒裡传出他沙哑的声音。
“颜可舒,你还好吗?”
我鼻头一酸,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强忍住颤抖的声音回答道:“好。”
我骗瞭自己也骗瞭他。
“可我不好,我很想你。”
阮佑廷鼻音很重,打电话前应该哭过瞭,或者现在正在哭,我看不到他,但能感觉到他的状态很差。
我的离开对他造成瞭不小的伤害,安慰的话我说不出口隻能劝他:“放下我,一切都会好的。”
“那你放下我瞭吗?”他问。
我如实回答:“没放下但我会努力,总有一天会放下的。”
他轻轻吐气似乎在平複情绪,我感受到他的克制,克制某种冲动,他说:“既然你已经决定瞭,我......我就不打扰你瞭。”
阮佑廷的后半句话吞没在压抑的哭泣裡,我心疼,对著话筒跟著哭。
我心慢慢软瞭,一咬牙又改变主意。
不行,不能,我和他不可能瞭。
“还有事吗?”
他不说话。
“没事我挂瞭。”
“等等,你还记得大雁的谜题吗?”
“记得,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必不独活!”阮佑廷是笑著说的。
我来不及多想,被他的话扯断思绪,“颜可舒,我尽力放下你,放不下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办。”
“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陈怡不是我养母,你会和我走到最后吗?”
我没回答,也不知道,我没资格给感情下定论,担心变故害怕意外,连见他一面把戒指还给他的勇气都没有。
我挂断电话,像个胆小鬼躲在被子裡面痛哭流涕。
下辈子吧或在平行时空,可以的话和他重新来过,希望我能勇敢坦然面对一切,遵从内心,不用上一辈人的纠葛评判我们的感情。
我在外面晃荡瞭七八个月,结束旅行我有瞭新的打算。
季卓凡儿子满月,我回到瞭恒仁。
他们一傢三口来机场给我接风,襁褓裡的小黑蛋迷惑不解地望著我,葡萄粒一样的黑眼睛漂亮极瞭。
“好在五官随瞭我,唯一像李盼的地方是皮肤,爷俩一样黑。”
当瞭妈的季卓凡气质和之前大有不同,说话温声细语,听得我不自在。
“散心回来可要好好工作,我刚接瞭一个项目交给你做,年底瞭你带咱们组冲冲绩效。”
李盼开玩笑的技术还是那麽烂,组裡能人一抓一大把,最不缺的就是绩效。
“我这次回来打算辞职,把房子卖瞭去北方生活。”
李盼以为自己听错瞭,眉头翘起万分疑惑,副驾驶的季卓凡探出脑袋看我半天,显然夫妻俩没料到我的决定。
“考虑好瞭?”
“考虑好瞭!”
季卓凡悄然转身,放在过去她一定会劝我不要辞职,给我摆清利害关系,说些社会不好混之类的言论。
毕竟她辞职后奔赴瞭向往已久的山海,可山海并未真诚待她。
“小时候也不知道谁,信誓旦旦要在傢门口过一辈子,现在可好跑那麽远。”季卓凡没好气道。
“本来,”我苦涩一笑,“本来不需要远走的。”
季卓凡无意戳我痛处,她赶紧转移话题,讲瞭这几个月傢裡发生的趣事,我笑著笑著不自觉掉下眼泪。
从下飞机开始,我心裡一直惦念他,想开口问又犹犹豫豫。
李盼支支吾吾,季卓凡提醒他好好开车,别说没用的。到傢门口季卓凡去超市买饮料的间隙,李盼忍不住跟我说起瞭阮佑廷。
我走后没多久,阮佑廷在工作上接二连三出现失误,有一次他和李盼去甲方公司面谈,碰到瞭江锦辰。
阮佑廷和他言语不和,扭打在一起,阮佑廷下手重,打掉瞭江锦辰一颗牙,江锦辰看在李盼的面子上没追究阮佑廷的责任。
“估计江锦辰说瞭什麽不该说的,惹怒瞭阮佑廷,没多久阮佑廷辞职瞭。”
李盼手掌重重拍瞭下方向盘,很是惋惜。
“离职后他状态不是很好,我和凡凡去看过他几次,前几天去看他没见到人,见到瞭他舅舅陈冶。”李盼摇头叹息似有隐情。
“那他人呢?”我心裡不安,隐隐感觉阮佑廷出事瞭。
“他......重度抑鬱,被傢裡人送进瞭精神病院,前段时间出院跳河自杀瞭。人到现在没找到,不知是死是活。”
不可能,他怎麽会自杀!
忽然,脑海裡闪过那句“必不独活”,想到此我哭得更厉害。
“怎麽会这样,他明明试著放下的......”
*
我去瞭他轻生的地方。
站在桥上俯视下面湍急的河水,浑浊的河水互相冲撞,挤压出的白浪来不及溅起水花,立即被新的水流裹挟著向下游去。
一个人抱著必死的心落入水中,能被救上来的希望万分渺茫。
我狠下心不去想他,卖掉房子去瞭北方。
我在居住的城市开瞭傢便利店,日子不紧不慢地过著,每年寒暑假季卓凡都会带小黑蛋来玩。
那天下午送走季卓凡母子,我开车回店裡和店员换班,刚进的货还没整理,换好衣服我蹲在货架后理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