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成仙(1)

第一章

“久仰林仙師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如江湖上傳聞的那般風姿綽約。”

林晚被綁在木樁上。一道低沉的聲音穿過木樁下張牙舞爪的萬鬼們直達林晚耳邊。

此時，血肉模糊的林晚已經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瞭。

說他“風姿綽約”簡直就是明擺著折辱他，但他已經虛弱得說出什麼諷刺的話語瞭。

木樁下的小鬼興奮地亂舞著手臂，高興地嚎叫。

它們滿腦子都是今天又能吃上仙人的皮肉瞭。

像林晚這種修仙之人的血肉對於這些惡鬼們來說是最補的東西，也是天底下難得的味美。

突然，小鬼們似乎感到一股強大的壓迫感，迅速讓出一條路來。

那條路雖然彎彎曲曲，但一直蔓延到木樁的下面。

林晚也感受到這股熟悉的壓迫感，一聲輕笑卡在喉嚨，嘴裡發出嗚咽聲。

白發黑瞳紅衣鬼王——裴滄。

“還記得我嗎？”

裴滄走進木樁，擡頭看向垂頭的林晚，一人一鬼剛好能對視上。

林晚透過髒污能看清裴滄那一雙驚為天人的臉，但裴滄隻能看見林晚滿臉血污。

他動瞭動唇，發不出聲音，在幾番嘗試後，林晚終於發出瞭自己的挑釁般的疑問。

“你是誰？”聲音沙啞難聽。

裴滄魅惑的丹鳳眼彎瞭起來，嘴角也勾起恰到好處的弧度，微笑在他臉上顯得是那般迷人，又那般滲人。

周圍的小鬼都倒退瞭十幾米。

突如其來的強大的威壓使不少小鬼跪倒在地，同樣□□已經嚴重受損的林晚也不能抗住，猛得吐出來一大口鮮血。

黑色的血液落在裴滄腳邊，濺起的血珠使裴滄的紅靴更加殷紅，漂亮。

“那我就讓你永遠記住我。”語氣中帶著恨意與不甘。

話落，林晚身上的繩子爆開。林晚一下子就掉在瞭地上，肋骨幾聲“咔嚓”幾聲連斷三根。

這一甩，還讓林晚能說出幾句話來。

“你知道，我這次來是幹什麼的嗎？”林晚口中有血，嗚嗚的，讓人聽不清。

林晚自己也聽不清，咳出血來，翻瞭個身，凝視著裴滄的眼睛說道：“殺瞭你，我便能成仙……”

“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是林晚出山時，師父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一路上有很多讓他險些送命的邪祟，但是都不足以讓他飛升成仙。

直到他見到裴滄的第一刻，林晚一下子就看到瞭，自己畢生所求的，就在這個少年手中緊緊攥著。

雖然林晚的□□已經殘破不堪，但他的神魂還能如同野火繼續燃燒。

白發從他的頭頂慢慢往下生長，蔓延到發梢的時候，便是他成仙之時。

裴滄則對林晚突然爆發的力量感到不可思議，明明已經成瞭那副模樣……但他也明白現在不是不解的時候，現在他隻能拼盡全力將林晚打敗。

霎時間，裴滄的左眼變成瞭金黃色，流光溢彩，裡面裝滿瞭粉碎的星辰。

“浮生劍，請。”

“允。”

浮生劍是林晚的本命劍，像林晚這特殊的修士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使用本命劍。

一柄銀白長劍從天而降落在林晚手中，林晚隨勢朝裴滄劈去，閃爍的劍光在黑暗的夜空中劃過一道銀白的口子。

裴滄右手化刀，少年意氣地直接接下林晚的劍。這正合林晚的意，劍光宛轉，林晚錯步一繞，鋒利的劍刃險些割破裴滄的喉嚨。

好在裴滄反應及時，林晚的劍隻是劃傷瞭他的臉頰。

一道口子流出出血液來，染紅瞭裴滄四分之一的臉頰。裴滄咧開嘴狂笑，一邊笑一邊抵擋林晚行雲流水般的攻擊。

林晚殘破的身形就像天上七八月的暴雨，猛烈且迅速。又像飄落的紅葉，絢麗淒美。

一人一鬼交戰瞭數次，林晚的劍正在以一種不易察覺的速度暗淡下去，帶走他脆弱的生命。

林晚倒退到安全地帶，竭盡全力扼制住正在發抖的手。雖然他沒占到上風，但裴滄也絕對沒占到任何便宜。

“萬千浮生，歸終。”

林晚輕念道，隨後從他胸口中爆開一陣令人眩暈的光芒。

浮生世，萬物生，萬物落。

他為瞭今日的以身殉道足足準備瞭十餘年。

白光從林晚的胸口徹底爆開，以摧枯拉朽的速度湮滅一切事物。

長發斑白的老人站在山門前的石階最上階，目送青年背著行囊，一步兩階地跑向遠方。

他能做的就是在大聲囑咐一句“林晚，想要達成所願。必須堅定道心，置之死地而後生。”

青年變得也越來越渺小，傳來的聲音也變得飄渺起來，“知道啦，師父。”

七八月份，江淮地區，進入瞭梅雨季，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林晚打開客棧的窗戶，呼出一口濁氣，又猛地吸瞭一口雨中新鮮甘甜的空氣。

悶在這個小地方修養瞭三天，林晚已經快要受不瞭瞭，但身上的傷還未好，根本不能繼續下一次的任務。

“梆，梆，……咚！”

“林晚，你給老娘開門！”

林晚眼皮一垂，眼中流露出更強烈的不滿，可沒辦法，母老虎在外面呢。

磨磨蹭蹭地開瞭門，雙手環胸靠在門邊，“有什麼事嗎？”

門外的林盈整個都被雨淋濕透瞭，身上的血跡淡瞭不少，依稀可從殘破的衣服看出有多麼落魄。

“你TMD，就把我一個人丟在那鬼地方，你有沒有良心啊！要不是我修為深厚，都不一定能從那裡活著出來。”

林盈罵瞭一通後顯然不解氣，揚起手就想給林晚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