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迟欲含糊地说：“快睡瞭，我感觉我差点就睡著瞭，迷迷糊糊的，就是差一点的时候被这姑奶奶闹醒瞭，真是，你懂吧，老板？那种临门一脚，就差一点睡著的时候，哎哟，那种时候被叫醒可难受瞭！“

洛伺莓这时候也终于搜肠刮肚出一些骂人的话，凶巴巴道：

“你个一点用处没有的废物东西，除瞭吃就是睡，这点用都没有的话，我们带你上路干什麽啊？”

哎哟，小女孩真不会骂人。

但是迟欲还是表现出一副被刺痛的表情，像是被踩瞭痛脚的猫一样竖起浑身的刺，怨恨地盯著洛伺莓，反唇相讥道：“你就有用瞭？大小姐一个，毛病多得不得瞭，等著瞧吧，在这个世道，你这样可口的小女孩，肯定早晚被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说我没用？你就有用？”洛伺莓一时间有些窘迫，她确实不擅长骂战，好在娜娜离得远，似乎并没有看出她的卡壳，估计隻以为是骂人的时候词穷瞭。

最后，在迟欲鼓励的眼神下，洛伺莓大吼一声：“为老不尊的小白脸！”

然后伸手推瞭迟欲一把。

迟欲被推得身子一歪，后退两步，差点没站稳——到不是洛伺莓力气有多大，主要是他没想到洛伺莓竟然这麽快就领悟到瞭骂人的最高境界：

管他真的假的、有用的没用的还是高尚的卑劣的，统统先不管，攻击瞭再说。

一场骂战，不管对错与否，最先停战的一方总是输傢。

迟欲来劲儿瞭。

也伸出手指头戳瞭一下洛伺莓，掷地有声道：“你公主病！娇气鬼！”

“小白脸！”

“脚气鬼！”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展开骂战，但基本上都是些没什麽营养的车轱辘话。

两个人就这样複读机似的吵个不停——

但是旅舍裡依旧静悄悄的，除瞭他们争吵的声音之外，什麽声音都没有。

远处靠墙站著的娜娜也仿佛一个阴影中的幽灵一样隻是看著，隻是旁观著，并不发出半点声响。

她靠著墙，因此身侧有餐盘架正好挡住客厅中央的吊灯投射过来的光线。

这导致灯光错落有致地落在她的脸上，将她那张年轻的脸照亮的同时，也留下瞭大片阴影。

她还是第一次见面时候那副样子：

约莫十六七岁左右、梳一条斜搭在胸前的麻花辫，眼睛又圆又亮，嘴唇饱满，唇线很深，脸颊微方，眉眼距离很近，看上去似乎有一点少数民族的血统。

她的脸周陷在一片阴影裡，这让她的脸看上去更小，而五官线条却又因为光线投射而留下阴影，线条分明，衬托得五官量感更大。

如果一直盯著她看的话，就好像对著手机摄像头自拍的时候猛然凑近瞭镜头——

五官畸变著，占据瞭全部视线。

那张脸猛然出现在瞭眼前。

没人能看到娜娜是怎麽突然飘至眼前的，就好像隻是盯著她，等再回过神的时候，她就随著回收的视线一起被拉瞭过来。

就好像是被“目光”粘上瞭之后扯过来的一样。

那张颇具异域风情的脸近在咫尺，高耸的鼻尖几乎就要贴上迟欲的下巴。

迟欲还没有反应过来，猛地被人扯瞭一下袖子。

他回过神，转过头去，视线下落，洛伺莓仰著头森*晚*整*理，贴近瞭他，问：“她怎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还贴在迟欲颈侧，没有呼吸，但是却隐约有凉飕飕的、冷气从“她”的毛孔裡散发出来，激得迟欲后脖颈起瞭一层鸡皮疙瘩。

迟欲下意识地以为洛伺莓说的是贴在他跟前的这个女鬼一样的东西，低声问：“你也看到瞭？”

但没想到娜娜浑然不觉，隻是搂著他的胳膊又往他身上靠瞭靠，眼睛直勾勾盯著歌娜娜原先坐的地方，嘴裡道：“她到底在看什麽书？”

迟欲一愣。

洛伺莓嘴裡说的那个“她”和迟欲嘴裡说的那个“她”很显然都指的是娜娜。

隻不过一个人嘴裡的娜娜坐在桌边借著小夜灯的光阅读著不知名的书籍，而另一个，则像是女鬼一样寂静无声地贴著他。

不是，这也太奇怪瞭吧？

迟欲有些懵。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以为自己在玩生化危机，要对抗的是邪恶科学和变异生物，结果中途却突然换碟，女鬼贞子钻瞭出来，告诉你哎呀物理攻防是没用的，我们走的是灵异路线。

靠北，那这还怎麽玩儿啊？

“喂，你怎麽不讲话？”洛伺莓半天没有收到回应，有些不满地拽瞭一下迟欲的袖子。

这一下子让迟欲的身体发生偏移，那个无声的“娜娜”也就跟著——她似乎是必须要站在迟欲身子的正前方的——跟著偏移瞭些位置。

迟欲忍不住出声提醒：“别动！这裡有东西”

洛伺莓吓瞭一跳，虽然搞不懂迟欲说的东西是什麽，但是仍然本能地僵直瞭身体不敢再有动作。

洛伺莓蜜糖色的卷发中的其中几缕甚至已经蹭到瞭那个“娜娜”的手臂。

但是“她”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娜娜的头发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似乎、还穿过瞭那个半透明的手臂。

那个东西似乎是不存在实体的。

但是想来也是，洛伺莓看不到她、感觉不到她的存在，那麽她当然碰不到她。

可是自己就不一样瞭。

“我、我面前站著一个人…… ”迟欲犹豫瞭一下，道，“好像隻有我能看到她。”

于是她在他面前，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