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无限游戏直播后我每天都在守寡(296)
他凭什麽露出一副怀念故人的表情像是在透过他的脸追寻某份熟悉的回忆、又凭什麽没有缘由地发怒隻因为迟欲无心的隻言片语?
四十代的谢之殃是谢之殃,三十代的谢之殃也是谢之殃,不到二十代的谢之殃也依旧是谢之殃——
谢之殃一直是谢之殃没有错,但是迟欲可不一直是迟欲。
他没有经历过“迟欲”的一切,不像那几个谢之殃一样共享记忆和情感,那麽他凭什麽就要为瞭一个隻是存在谢之殃脑海裡的、甚至都不一定真实存在的“迟欲”所犯下的过错买单呢?
“冤有头债有主,你想让他留下来好好算账,就去找他,但是别把手伸到我这裡来。”
那虚拟的烛火还在跳跃,将视线染上血一样浓鬱的红色。
谢之殃用手掌撑著脸,指尖插入黑发中,黑发垂落,蛛网一样攀附白皙的手背,而同样惨白的眼珠像是浮于水面的鱼目一样、从指缝裡僵硬地露面,一动不动地凝视著脸色阴沉的迟欲。
迟欲有过这麽愤怒的时候吗?
他好像一直都没有太过强烈的情感起伏。
平时倒是总大惊小怪的,一点小事都能引得他喋喋不休——
但实际上,他说的总是一些没什麽意义的废话,就像是检修时段的电视频道为瞭填补空白而反複播放的单调乐曲,隻是为瞭让观衆不至于面对沉静的满屏的雪花点。
他不谈论自己,不暴露真心,对身边的一切漠不关心,却为瞭假想中的观衆展开一场看客和表演者都心知肚明皆为虚构的表演。
可是哪裡来的观衆?
谢之殃有的时候会觉得,但自己开始注意迟欲身上这种表裡不一的温差的时候,当自己开始无意识地、超出自己意料地过度关注这个人,将自己的视线一直投放在他身上、留心他的一举一动、一直注视著他的时候——自己也许就已经入局,成为瞭迟欲的观衆中的一员。
而迟欲对自己的观衆有额外的包容心,他甚至允许这些人触碰他的死亡——
谢之殃敢说,迟欲就是被他掏出心的那一瞬间,都不会有现在这麽愤怒。
面对死亡,迟欲甚至有闲心抱怨跳脚,某种程度上还无意识地展示一些自己内心的黑色幽默,那麽现在为什麽生气瞭呢?
因为比起死亡的恐惧,更加害怕永远留在这个地方吗?
啊,看来自己无意间刺痛瞭迟欲那面貌不明的真心。
谢之殃觉得自己应该为此发笑,通快地、大声地发笑,嘲笑迟欲此刻的恼羞成怒、嘲笑他终于慌瞭阵脚。
但是笑容僵在脸上,隐在掌后。
他咽下那抹还未成型的虚假的笑容,低声道:“你还没有意识到吗?”
谢之殃摇头,像是在叹息。
“从始至终,就隻有你而已啊。”
什麽意思?
迟欲一愣,想要追问,却迎上谢之殃的视线。
那视线直直地投向他,不偏不倚,隻是看著他。
那一眼,电光火石间,迟欲意识到谢之殃嘴裡的“隻有你”是什麽意思。
没有什麽剧情裡的“迟欲”这一说,“迟欲”这个身份隻是游戏为他量身定做的华裳一件,而一件衣服是不会动的。
所有的所有都隻能是穿著这件衣服的人去做的。
可是自己为什麽没有记忆?
是因为错乱的时间吗?这意味著,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自己仍然没能从这个游戏中逃脱吗?所以才会和能够任意穿梭时空的谢之殃産生连自己都不清楚的邂逅?
一想到那个自己将会被困游戏的可能性,迟欲面色有些凝重。
但他还是坚持:“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和现在的我没什麽关系。”
谢之殃看著他,似乎是有些惊奇。
“你在想什麽?你以为自己在这裡有未来吗?”
他露出一个笑容,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又来瞭,这幅带著遗憾的说教的语气。
“……你是时间的终结者,你怎麽会落入时空乱流之中呢?甚至于,你是唯一一个可以独立于时间环流之外的人。”
“你是终结,你知道终结意味著什麽吗?”
谢之殃用有些变调却平静异常的语气道:“终结意味著,过去、现在、未来,三位一体,但在今日化整为零。”
面前闪过一道极速的残影,有人撞破那虚假的一束烛火,直冲他面门。
在洛伺莓的一声尖叫中,谢之殃被迫仰起头,露出灰色衣领衬托下显得白皙纤细的脖颈。
迟欲一手是那隻形似钢笔的刀刃,横握在右手斜切抵住他喉咙,锋利的刃口寒光闪烁,轻微推动,划出一条鲜红的细痕渗出点点血珠。
迟欲的另一隻手则举著一支针管,在用匕首限制住谢之殃动作的瞬间,针管狠狠扎入肩侧皮肤之下,瞬间推动其中的液体注入体内。
而在他起身离开的地方,呆坐著一个傻乎乎的机器人,机器人那厚重的一侧车轮上有一个浅灰色的弹簧阀门还晃晃荡荡不得平静,其中藏匿的针剂也不翼而飞。
即使是被注射瞭不明液体,谢之殃也仍然是那副不急不躁、胜券在握的平静模样。
即使针管中的药剂已经被全部注入皮下,但是迟欲仍然警惕著不敢松手——
直到谢之殃那双黑得让人心颤的眼睛微微转动,漆黑如鸦羽的睫毛下隐约有点点水光涌现。
迟欲松瞭一口气。
四十一岁的谢之殃隻说会帮助他,却没有提及如何帮助,甚至在十九岁的谢之殃上线之后就直接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