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是，这趟大巴车不可能隻运行今天这一趟，售票员也不可能隻进行这一天的规则介绍，那麽想来，同样的规则和问题她已经介绍和回答过很多遍瞭，所以理所当然地会对重複累赘的提问感到厌烦吧——

但是即便是如此厌烦，她也不能抗拒规则赋予乘客的两次提问权……

这个提问的机会也许很重要，要谨慎使用。

身后，大妹拍瞭拍他的肩膀——迟欲把一张便签递给她。

“个人？”大妹喃喃自语，“为什麽要强调个人？”

她有些担心：“难道强调个人是不允许我们结盟吗？”

“我倒不那麽觉得。”

迟欲说著招招手，让大妹靠过来，同她耳语瞭一些什麽。

那个夫人侧过脸，远远地瞥瞭两个人一眼，然后什麽都没有说，隻是垂眼看著自己膝盖上的书。

白净的、却又苍老柔软的手指拂过封面上的几个大字。

耳边又响起瞭顺子那有些怪异的声音：“阿弥陀佛……”

大巴车还在行驶当中。

规则介绍也在继续，售票员开始瞭第三条规则播报：

“3.车票是确保您能够享受全部乘客权益的重要凭证，由售票员在发车后依次分发，请不要随意撕毁或者丢弃，保持车票完整，以供途中检验，但是也请不要带离站台，车票的合理处理方法为下车后，撕下票根，确认乘客资格作废，同时将票头投入站台边的垃圾桶方可离去。”

接下来，售票员又对这一规则进行瞭几乎完全一致的重複。

这次没有人对这条规则有任何异议。

售票员于是开始分发车票。

普通的车票，或者说因为过于古老，甚至因为款式落伍而显得有些少见。

车票非常纤薄迷你，大概也就半截手指长，分为票头票根，上面印著的信息很少，票头上印著目的地和时间编号，票根上则印著车票价格面额。

迟欲的那张车票的票根上的面额显示为3元。

但实际上，他并没有为这趟大巴车之旅有任何付费。

而且，三元？耗时几乎要一天的长途大巴车的票价再低廉也不至于这麽低吧？

转头，大妹给他展示瞭自己手上的车票，面额处标著罗马数字1：

1元。

这更低瞭。

迟欲给她看自己的，对方也有些惊讶：“俺们不是在一个地方上车的吗？”

怎麽车票价格还不一样？

售票员咳嗽瞭一声——她似乎察觉到瞭车票引发瞭乘客们的疑惑，已经做好瞭为疑惑的乘客解惑的准备。

但是迟欲和大妹都不想为此浪费宝贵的提问机会。

而有人却不这麽想。

那个夫人突然抬手，示意售票员过去。

夫人和顺子的位置本来就在前排，售票员本来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因此隻是向前一步，微微测过瞭身子。

夫人抬眼，慢条斯理地问：“那个人的车票上的价格面额是多少？”

她的手指直直地指向瞭迟欲。

迟欲一愣。

大妹有些惊讶，看向迟欲，不解道：“不是说提问是针对规则内容的吗？怎麽还能有这种提问？”

顺子这回倒是耳朵灵敏瞭，嘲讽的语气反驳道：“规则裡没说车票？既然提到瞭，那为什麽不能问？”

而这时候，售票员也已经举起瞭喇叭，用洪亮的声音道：“您是指坐在左侧第二排靠窗位置上的乘客吧，他所持有的车票的价格面额是3元。”

夫人点点头，没有说什麽。

谢芳梅对此没有反应，隻是仍然沉浸在自己的焦虑和恐慌中。

迟欲尚且不清楚这个车票的价格面额指代的是什麽，因此也没有很大的反应。

反而大妹，正义感十足地抱怨道：“这是不是太没礼貌瞭？她应该先尝试向你询问，如果被你拒绝，那麽使用强硬些手段是能够理解的，但是直接向售票员提问，你都没有机会拒绝，感觉太不礼貌瞭！”

她这声音也没有压低，对当事人中的另一位毫无避讳——

夫人呵呵一笑，道：“小姑娘，这辆车要求的文明乘车可不是要你真的讲道德树新风，做个多友善的人！”

顺子则是回头瞪瞭大妹一眼，他那张调色盘一样的脸很有威慑力，大妹一下子都有些被吓到瞭，呆呆地听著对方语气不善道：“你这种粗苯丫头懂什麽礼貌？”

“至少我知道窥探别人的隐私可不是礼貌的事。”

大妹冷静地反驳。

“隐私？别搞笑瞭，”顺子似乎是习惯性地又开始抚摸自己脖子上的那条白色系带，同时恶狠狠道，“不过是票额数字而已。“

他盯著大妹，咧开嘴一笑，道：“人人都能猜到的东西可不算隐私。”

迟欲冷不丁开口：“你们要是真的能猜到，何必要浪费提问机会询问售票员？”

“不信是吗？”顺子无所谓地放下那隻抚摸颈部白花的手，视线落在大妹身上，道，“但是你的票额难道不是1元吗？”

话音刚落，夫人冷声阻止瞭他继续说下去：“顺子。”

顺子便立马像是被堵住瞭嘴一样哑瞭火，又斜著眼剜瞭大妹一眼，然后收回瞭视线，转过瞭身。

但实际上，他这句话并没有多少说服力。

还是那句话，假如他们真的能知道所有人的票额数值，根本不需要浪费提问机会——

至于能够准确猜中大妹的车票面额数字，恐怕是因为售票员给瞭他们迟欲的车票面额的缘故。

他们根据自己手中的票额和通过提问得到的迟欲的车票面额推论出瞭某种结论，然后根据这个结论反推出瞭大妹的车票面额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