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顶之上[无限](196)
即使林执意识清醒,混沌如同一匹厚重的、密不透风的裹尸佈将他紧紧包裹,入殓进灵魂的真空箱。
“嘀、嘀、嘀……”
脑袋裡似乎装著个定时炸弹, 在不停读秒倒计时。
“个体数据终止运行,第27333次紧急重啓中——”
[意识正在重构中, 79%,83%……]
[100%,重构成功]
林执睁开眼睛,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单调的白,似乎这个空间以他的视野为锚点, 他能看多高、看多远, 这个空间就有多大——他似乎是这个空间的主宰者。
旋即林执收回箭矢似的目光, 投射到左边的床头柜, 床头柜上放著一盆开瞭花的白色月季, 明明没有风, 但那两朵白皙无瑕的硕大花朵却微微摇曳。
紧接著在林执右侧响起“唰”的翻书声, 林执立即闻声看去:床边坐著一个仿佛身体褪瞭色的男人正在看书, 他头发和皮肤都很白, 五官立体如雕塑, 整个人像尊美术画室裡充当模特的石膏像。
总觉得这个男人很熟悉……林执无礼地盯著男人的脸, 目不转睛,试图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寻找线索,男人无动于衷, 任由林执用能把人看穿的冒犯眼神打量自己。
……可惜林执还是什麽都记不起来,他艰涩地开口问道:
“这裡是哪裡?”
男人放下书, 轻声道:
“我们的傢。”
“我们……”林执茫然地重複,“的傢?”
男人那双剔透的瞳孔定定地注视著林执:
“我是你的恋人。”
林执眼瞳骤缩:
“你是我的恋人?”
男人站起身, 弯下腰凑近林执的脸,似笑非笑地观察林执的状态:
“怎麽这次变成複读机瞭?”
“不是、等下等下,”林执抵住男人打破社交安全距离的身体,男人坐著还没什麽感觉,直到他站起身,林执才发现这个男人很高,腿长得夸张,简直能直接从林执的头顶跨过去,“你先让我想想……”你是谁。
“你这样是想不起来的,”男人平静地说,“我把你大脑裡关于我的记忆都删除瞭。”
林执抱住脑袋,这个说法听起来有些瘆人:
“你以为拍科幻片呢?”
“我叫奇美拉,”男人坐到林执身边,“你能记起我麽?”
奇美拉……林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恢複意识就过度用脑,亦或是“奇美拉”确实被封存在记忆禁区,他隻要一想到“奇美拉”,脑袋就痛得像是被人敲瞭一闷棍,他不由得抱住脑袋。
“你想不起来的。”
奇美拉一副“我就说嘛”的口吻,林执怀疑地问:
“为什麽要删掉关于你的记忆?”
奇美拉沉默良久,缓缓道:
“因为我很后悔。”
林执感到陌生又困惑:奇美拉究竟在说什麽?能不能体谅体谅他失忆的大脑?
“既然你知道我失去关于你的记忆,能不能别打哑谜瞭?说人话!”
毕竟正常人一醒来突然跳出个陌生男人宣称是自己的恋人,总觉得是骗子的可能性更大些,虽然林执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麽被骗的价值。
“我差点害死瞭你。”
“喔……”林执动动手又抬抬腿,幸好四肢健在,“我没死啊,你不是也说瞭是‘差点’,好瞭,我跟你的事情之后再说吧,现在我想先回傢。”
林执边说用有些滑稽的姿态下床,他觉得自己似乎卧病在床多年,好不容易重新控制自己的四肢,走起路来还有些踉跄不稳。
然而这个空间没有出口,无论林执走多远,目光所及之处所呈现的仍然是无边无际的空白。
“门呢?”林执开始慌瞭,“怎麽找不到出口?”
“这裡是你的意识空间,”奇美拉解释道,“离开意识空间意味著死亡。”
“什麽?!”林执隻觉得莫名其妙,“那我怎麽回傢?”
“等你醒来就能回傢瞭。”
“我不是已经醒来瞭吗?”
“现实中的你还没有醒。”
“现实?”
奇美拉忽然快步走到林执面前,乘其不备朝他肚子来上一拳,林执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旋即才迟钝地察觉到疼痛,捂著剧痛的腹部愤愤地大骂奇美拉:
“你有病吧?!你真的是我的恋人吗?你这行为属于傢暴吧?还是我们已经分手瞭?”
奇美拉面对林执的指责全然无动于衷:
“现在我打你,你不会觉得痛。”
“怎麽可能!”
“相信我。”
“……你又要干嘛?”
林执将信将疑,奇美拉迅速出拳打在林执脸上,奇怪的是这一次林执确实感觉不到疼痛,他摸瞭摸脸,挨瞭奇美拉板砖似的重拳,竟然鼻子没飞出去。
“这裡一切围绕你的意志所转动,我打你肚子,你有痛感是因为你潜意识裡认为挨打会痛,当你的意识接纳‘挨打不会痛’这个认知,就算我打你,你也不会觉得痛瞭。”
“所以这裡不是现实,”林执恍然大悟,“隻是我的意识。”
奇美拉点点头。
“我该怎麽……”
“醒过来。”
奇美拉和林执同时开口,似乎他早有预料林执要问出这个问题。
“怎麽醒来?”
“不知道,”奇美拉坦白,“现实中你已经昏迷三十五年瞭。”
“可是你、你……”林执对此感到难以置信,他观察著奇美拉的脸,异常决绝地笃定道,“你绝对没有三十五岁!你看起来就、还是个大学生……”
奇美拉那张淡漠的面孔终于有瞭些微的松动,他的嘴角勾起一个略带苦涩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