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个所在(24)
行行行,你喜欢喝,你常去。我说。
话音刚落,陈柏便停瞭车,就在咖啡店对面。
下去喝一杯?陈柏问我道。
好啊,顺便看看装修有多好。我说道,顺势下瞭车。
咖啡店的装修风格和当年的书店很像,的确保留瞭不少当年书店的装饰,尤其是店中间透明的旋转玻璃墙。
玻璃墙上满是五颜六色的水笔字,日光洒在上面,犹如镀瞭一层彩光。
除此之外,周围暖黄色的漆墙,能看出来用的是複层涂料,凹凸不平的浮雕状花纹,立体鲜明,强化著整个空间的存在感。
行啊,没白来,装修是可以,在旧的基础上加上自己的喜好,还能融合的恰到好处。我慨叹道。
我们当时选瞭一个角落裡的位置,能一览整个咖啡店的面貌。
就这个桌子,老榆木。我肯定道,而且你看这个花边桌沿,还有圆心下面这四个腿,这裡的每张桌子没点儿手艺活做不来。
我当时隻顾著自己说,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没错,是老榆木,也是找人定做的。那人说道,是个女声。
我还没来得及扭头,那女人又说道,陈先生来瞭,今天居实不在店裡。
今天不找居实,带朋友过来喝咖啡。陈柏回道。
这位是您朋友吧,是您以前提到过的那位曾先生?那女人又问,语气温婉,让人听瞭就很舒服。
不是,我不是,我姓薛。我急忙反驳道,这才有机会看清那女人,三十多岁的模样,面容清冷,头发用簪子绾起,很是利落大方。
薛先生,冒昧问您,您是设计师吗?那女人看向我。
不是,我搞建筑的,也对装修设计之类的感兴趣。我说。
是嘛,希望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交流交流。那您们先聊。女人说完便走瞭。
店长?我问陈柏道。
嗯。陈柏说。
认识多久瞭?还有她说的居实是谁?我问道。
陈柏却突然轻笑瞭一声,说,你什么时候变成瞭华子,这么爱打听。
我......我怔瞭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说,你把我带到这裡不就是让我问的吗?
当时明明有很多条路能走,他偏选择瞭那条路,明明可以直接送我回傢,他却把我带到瞭咖啡店。
摆明瞭是有事想跟我说。
你想跟我说什么?我直接问道。
真不知道你和华子你俩谁更聪明?陈柏笑道。
我吧,今天要来的是他,恐怕真以为你就是带他来喝咖啡的。我说完尝瞭口咖啡,确实不错。
我和曾砚与高三有次来店裡买书,捡到一隻金毛,看著很机灵,身上还套个红夹克,上面写著大大的三个字。陈柏看著我,认真道。
什么字?我忍不住问道。
导盲犬。陈柏说。
哦,你继续说。我又尝瞭口咖啡,味道实在纯粹。
那狗脖子上有个牌子,写著他的名字和主人联系电话。陈柏继续道。
然后你们打瞭电话?我问。
陈柏当时的表情像在说,你小子,能不能等我说完瞭再说。
嗯。陈柏说著看向站在远处台面旁的人,正是方才那个女人。
她......的?我疑惑。
不是,他弟弟的。陈柏说。
他弟?那个居实啊。我刚问完,陈柏直接窜出一句,别打岔。
行,不打岔不打岔。我说。
他弟叫宋居实,小时候得瞭视网膜母细胞瘤,就盲瞭,当时那狗他弟刚养没多久,自己跑丢瞭,结果被我们捡到,也就认识瞭他们,不过也就一面之缘。陈柏说。
那你们怎么又认识瞭?我问道,不知不觉一杯咖啡快要见底瞭。
那几年不是书店倒闭潮,这儿也没幸免,兜兜转转现在成瞭咖啡店,有次我突然想进来坐坐,一坐就已经有半年瞭。陈柏说。
我坐那儿听半天,没捕捉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没瞭?不再说些什么?我又问。
增儿,陈柏弱弱喊我道,顿瞭顿,眼神落在中间的玻璃墙上,继续说,不是我不想改变,是他占满瞭我的世界,我连喝个咖啡的地方都有他的影子,你想让我怎么办。手机裡全是他的痕迹我把手机换瞭,傢裡有他的痕迹我搬傢瞭,工作上有他的痕迹我辞职换瞭份工作,以前常和他去的地方我也没再去过瞭,就连医院有他的痕迹我都尽量不去医院,我还能怎么办。
陈柏当时的语气从刚开始不愿提及的慌张逐渐转向对一切妥协的无奈,声音越来越小,我却听得越来越清晰。
很久后,我才懂,曾砚与对他而言,是生活的一部分。
生活裡都是那个人的痕迹很可怕,会天翻地覆。
后来没再多坐我们就回瞭车内,我前脚刚想再安慰他两句,后脚他便开口道,别安慰我,我还没那么矫情。
哦。我说著系好瞭安全带。
按扣的声音和他的哭声一同响起,我猛地抬头看向他,方向盘上多出个脑袋和两隻裹著脑袋的手臂。
哭声越来越大,他的情绪像止不住般迸发出来。
那种清醒状态下破防后的哭才最难受,我一共也隻有两次,一次是我妈死后,一次是和乔铎彻底走散后。
我看他哭的差不多瞭,还是安慰道,柏儿,没事儿的,都会过去的,呼噜呼噜毛,乖乖。
起开。陈柏低著头边哭边笑道,你打哪儿学的,怎么跟华子一个样。
别再把我和他捆在一起说道瞭,我是看昊韬哄佈丁就这样哄。我说。
滚,我才是你爸爸。陈柏笑道。
行行行,今天我是你儿子。我也跟著他笑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