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个所在(64)
我在你眼裡这么複杂?我不禁问道。
我说瞭,也挺简单。他说。
那你觉得我可怜吗?我又问他。
他倒是愈发认真起来,一手搭在我身上,看著我轻声道,曾砚与,你可能吃过精神上的苦,但身体上的苦你应该没吃过。人更大程度是视觉动物,实实在在看到瞭才会让人心生怜悯。如果你可怜,那我们的存在就是灾难瞭。
是吗?不觉得我可怜?我确认道。
他当时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回荡在天台的手机铃声打断瞭,一声,两声,三声后他掏出手机接瞭电话,说,......行,我知道瞭......屁,曾砚与啊......知道瞭退下吧。
谁打来的?我问他。
乔铎用她妈手机打的,问我怎么还没吃好,不过,你吃完瞭就回教室吧,也快上课瞭。他说。
不用,我就在这儿等你。我试图伸手拍向他。
怎么回事?他突然一激灵说道。
你说的,朋友不就是会等的。我看著他,将目光牢牢锁在他身上。
也对。他顿时笑瞭起来。
之后的之后,我隻记得......那天的暮色辗转留恋,落下一层层残光,试图填满我的眼睛。在那铺以美好花园的绿径上,有一个人呼唤著我的名字,带著北方秋天少有的清凉舒爽,在我心的寂静的一角游来荡去。
我的心活络瞭起来。
第十六章:乐兆烊
曾砚与他挺可怜的,没想到这话最后还是从我嘴裡说瞭出来。
我妈和他爸是亲兄妹,我妈恋傢,所以我自小常去他傢,从曾砚与进入曾傢后我就知道瞭他的存在。
我大他几个月,他小时候挺皮的,比我皮。
九岁那年我还不会骑自行车,正在院裡尝试,他直接把我车子轮胎扎破瞭,就是为瞭好玩,顺便看看漏气后车子还能不能走。
最后证明,车子漏气瞭还会走,不过容易像失去重心般摇晃甚至直接滑倒。
之后我有和他刻意保持距离,隻是他的脸上身上逐渐多瞭许多伤痕。
九岁的我也不傻,知道那是被打的。
我舅经常打你?某天我在他傢玩,偷偷问他。
他却甩给我一张臭脸,带著一副要我管的表情直接走瞭,连一秒也不想多待。
但他身上的伤痕从来没少过。
有次和他一起去滑翔,他明显如坐针毡,屁股又红又肿;有次不小心碰到瞭他,他差点就要倒下去,因为腰上青瞭一大块;有次我又去他傢,意外看到瞭他发红的脸颊......
十岁以前,我没少见过他身上的伤痕,我也鸡婆问过他几次,得到的隻有他的黑脸,直到大概初二那年他开始谈起瞭女朋友。
虽然都没谈多久但一堆总是谈不完,与此同时他笑的次数也多瞭,但在我看来他隻是学会瞭表演,表演各种——
后来我不再鸡婆,结果又他妈的差点看不到他。
那是他第一次因为自残住院。
在我的认知中,任何行为的自杀都属于自残。
我开始怀疑那些年看到的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是不是也有他自己自残的一部分。
那时,在他还没醒来的时候我就去医院看他,面色憔悴的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他,手上还插著一拔掉就会走血的管子。
当时的我忍不住走近瞭扒开被子看他的伤疤,被白佈裹著的地方已经看不到血迹,但我也能想象出当时血渍流出染上他的情形。
曾砚与,你真不怕死啊,我挺害怕的,我待在他身边看著他的伤疤自言自语道,他们说你不会死,但你还没醒......你要是真死瞭,我就把你的东西全烧瞭,就当我从来没认识过你,反正你都已经自残瞭,这么想死,早晚都会死吧——
我话说一半,他的声音突然响起。
真吵。他说。
你醒瞭!我顿时惊叫道,又按瞭床头的呼叫器。
你怎么来瞭?他沙哑著嗓音问我。
我看他仍是虚弱的模样,没敢说重话。
我都来两天瞭,总算把你熬出来瞭。我当时说。
哼,他却突然笑瞭起来,躺在病床上侧头看向我,死气沉沉道,没死成呢。
我觉得任谁听瞭他当时的话都会火气大,我也不例外。
是,没死成,要再死一遍吗?我冲他喊道,说出口后火气没消,心口又徒增瞭几分疼痛,甚至于眼眶也莫名湿-润瞭。
喂,乐兆烊,你是不是要哭,我一时半会还死不瞭。他反倒安慰起瞭我。
谁哭瞭,我没哭。我顿瞭顿,看著依旧毫无气色的他,刚想问些事情,医生护士还有一堆人已经进瞭病房,我也隻好继续待在一旁看著。
他后面恢複的不错,也没有再自残的想法,他大姐还让他去看心理医生,最后是我陪他去,后来我找到合适的机会才继续问他道,曾砚与,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再给我黑脸我就当从来没认识过你。
我知道我当时说的话太激进,但我也没别的办法瞭。
你想问什么?他出乎意料地淡然道。
当时的我没过多犹豫,直接问他,为什么要自残?
不这样还能怎么样。他说,语气更像在质问我。
和以往所有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便开始珍惜生命的人不同,他走瞭一遭,像更看薄瞭生命。
你,是不是发生瞭什么?我不禁问他。
他看瞭眼我,自嘲般继续道,烊子,你妈有说过要把你送国外吗?
还没有。我认真回道。
我爸要把我送国外,准确点应该是想把我直接丢在国外,你知道我是私生子,也知道我妈死的早,也知道我从小没少被收拾过,更知道我——他说著说著语气突然一转,轻笑道,糙,如果我真死瞭还挺想拉你做垫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