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136)
谢锦没什麽表情,话裡也没什麽特殊的语气,简明扼要对她道:“谭千觅,你先回去吧,莫馀霏在外面等你。”
她是这麽说,但谭千觅听著就是不对,她寻思自己似乎不能直接走。
愣怔片刻,刚刚想要罢工的大脑不得不重新啓动。
什麽意思?她感觉谢锦在生气,是因为自己吗?此情此景隻能是自己。刚刚的情景也不太对,张文祺和谢锦有冲突吗?
因为自己导致张文祺和谢锦有冲突,答案似乎十分明瞭——谢锦依然选择在保护自己。
可是她分明彻底阻断瞭莫馀霏的异能,刚刚也放任研究队进行实验瞭,这应当是最合理的选择,现在的自己根本无需……
思考过程一顿,她忽然想到:谢锦真的隻是计划组的队员吗?
一念起,过往所曾埋藏在心底的疑点如新生木叶,一一吐露枝桠。
谢锦凭什麽能这麽保护自己?她又为什麽要这麽保护自己?
眼见著思绪越跑越远,她忙将心神扯回来,先啓唇道:“我想问一下这次实验有什麽用,研究队的进展怎麽样瞭,这个可以告诉我吗?”
说著她还笑瞭笑,“如果还不错的话,那也让我安心瞭。”
张文祺闻声不动声色看她一眼,她这话是替他们说话啊。
他们也不知道谢锦做什麽这麽关照这个实验体,他们隻知道大局为先,首次实验的确做得有点儿过火瞭,超出瞭事先约定的程度。可如果谈论起成果,他们可就不虚瞭。
没想到实验体竟然会先提起这个,刚刚看她模样,分明不是收放自如到这种境界的人。
谢锦丝毫不受影响,“之后告诉你,现在先出去。”
“……”
谭千觅真的不喜欢别人因为自己而遭遇什麽不好的事情,也不喜欢冲突,更不喜欢别人为自己起冲突。
她看向谢锦,谢锦的面色和目光一如既往,坚定、冷静、理智、不容拒绝。
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裡吧?
才被自己强行按下的窒息感卷土重来,她忽然什麽都不想去想瞭,也不想去控制自己瞭。
未发一言,她下床往外走,目光微垂,落在金属地面上。
即将路过谢锦时,她自然垂落的手指蜷曲瞭微不可察的幅度。
她要说谢谢吗?但是她现在感觉这份感谢,在谢锦面前似乎轻若无物。
擦肩而过时,她没有想好,于是谢谢到底也没有来得及出口。
离开房间,横在面前的是一条双向的通道,无人。
左拐,沿著来路返回,即将路过拐角时,她停下脚步。
她有预感,拐过去就能看到莫馀霏。但是她现在谁也不想看到,所以在距离拐角还有几步时,她驻足、转身,缓缓放松身上的肌肉,倚在墙上微微下滑,目光也随著下落。
浅色的金属地面很干净,莫馀霏应该会很喜欢。
抬起右手,目光从手臂的绷带挪到食指指腹,她用拇指去碾搓,一次又一次。
倒也没什麽特别痛苦的,也没什麽接受不瞭的,隻是窒息、隻是疲惫。
连站立也变得十分吃力,她想滑落在地上,想抱著膝盖,将目光埋在手臂与腿的夹隙间,隻看到一片漆黑。
可那姿态也太懦弱瞭,当别人看到时候,那随之而来的同情也太让人厌恶瞭。
这些也隻是别人的看法而已。
名为自控的那条缰绳彻底断裂,她松力,如愿摆成瞭那种她认为最懦弱,但也最舒服的姿态。
她理得清的,无论是谢锦还是莫馀霏,哪怕是那个刚刚来,应该是为瞭从精神层面控制自己的张文祺,给她一些时间,她一定能理清的。
断裂的时间、消失的记忆、陌生却有图谋的人,她真的不害怕的。
隻是现在稍微、稍微有点儿累。
几分钟后,她忽然被抱住瞭,而此前却没有听到一丝动静。
馨香与清新混杂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别无二者。
“不用说话。”莫馀霏在她抬头时把她整个人抱起来,很稳。
谭千觅啓唇,末瞭隻是在她肩上趴下。
回去的路上,莫馀霏没有说话,安静抱著她,沿途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
把她放回床上后,莫馀霏对她笑瞭下,起身离开,带上瞭房门。
声音与画面都归于寂静,她抬手遮住眼睛,试图阻拦灯光。
心髒在跳动。
一次。诉说著无限的生命、有限的命运。
两次。诉说著无垠的土地、局促的世界。
三次。诉说著杂乱的路线、规律的终点。
四次。诉说著不可选的幸运与解脱、可选的苦痛和迷茫。
五次。诉说著不同的来处、共同的归处。
她忽地感受到瞭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并不可靠,但十分牢固,它就在那裡,也许并不强大、并不能保证什麽,但它一定会在那裡。
门外,莫馀霏倚著墙,目光落于上空,但并无聚焦。
手术室内,张文祺为油盐不进的谢锦而头疼,换一番措辞准备继续劝说,谢锦看著她,叹瞭口气,内心苦闷。
极目
“莫馀霏。”
莫馀霏还站在门外倚著墙,闻声一愣,转头看过去,“嗯?”
她以为千觅会睡过去的,然而这才过去瞭没多久。
谭千觅对她笑笑,“进来呀。”
莫馀霏眨眨眼,心中略怪异地从善如流。
谭千觅左手推著她的背,右手拉上门,把莫馀霏按在床上坐下,踢开鞋盘腿坐在她身边,按著她背部的手才慢悠悠挪开。
莫馀霏这会儿不太懂她,隻觉得后背被碰到的地方打著旋晕开一层浮著暖的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