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158)
嗯,很自在,一点没有时间冲出来的隔阂。
谭千觅见状笑瞭声,拉著她在床边坐下,寒暄玩闹许久。
最后沉盈月离去之际,也嘱咐她瞭一些事情,明明是同龄,却跟大她几岁似的。谭千觅笑眼弯弯,也去抱瞭她一下。
她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无论是夏鱼、沉盈月、谢锦,还是莫馀霏,其实都对她很好。
至于那些不得已的不愉快,都是不得已瞭,自然也没什麽好说的。
这回躺下没多久,又有人敲门。
“……”今晚客人还挺多。
避免再出糗,虽然她感觉是莫馀霏,但还是跑去开门瞭。
莫馀霏见她二话不说就来开门,似乎愣瞭下,谭千觅没注意她的反应,见的确是她,转头就回去躺著瞭。
反正莫馀霏自己会进来,且隻会比沉盈月更自在。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莫馀霏在她身边坐下,低头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麽,也没说话。
她便也没搭理对方,自己想自己的。
倒不是多讨厌莫馀霏,她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对方有情况,不是真神经。隻是……反正面对著这麽个性格的莫馀霏,加上心裡又知道自己跟她发生过什麽,她还莫名其妙异常瞭解自己。
这麽多因素叠加下来,她是真谈不上有好感。当然,坏感也是没有的。如果隻因为这麽点儿原因,不曾瞭解对方,就给对方下定论、谈喜恶,那也太脑抽瞭。
她虽然不是多聪明,但也没那麽蠢。
过瞭一会儿,莫馀霏还是没动静,她却昏昏欲睡起来。也是怪哉,旁边多瞭个人还能让她犯困?合著还带催眠功能啊。
半梦半醒之间,她见莫馀霏还坐著,嗓音略有些黏连,嘟囔:“你还坐著干嘛。”
语气带著困倦时特有的软,说完又往裡挪瞭挪,给她腾位置。
莫馀霏看她,顺势躺下。
兴许是临睡前的意识比较松泛,她和莫馀霏面对面,又问:“你白天是不是不舒服?”
莫馀霏不言语,隻是看著她。她吐槽:“真成闷嘴葫芦瞭。”
“算瞭。”她声音越发小,“反正很快就好瞭。”
好瞭。什麽好瞭?莫馀霏读懂她的意思后,眼神蓦然複杂起来。
不过谭千觅没心思看瞭,缓缓沉入梦乡。
莫馀霏抬手,用指腹轻而缓地摸过她的额角、眉梢、鼻尖、脸侧、唇下、脖颈。
半梦半醒之间,谭千觅蹭瞭下躲开,“痒,烦不烦。”
莫馀霏的手抬高一些,便离开瞭她的肌肤。
过瞭不知多久,她很轻很轻地说瞭句,“烦,很烦,非常非常烦。”
嗓音薄如蝉翼,经不起夜风一吹。
谭千觅眼睫微颤,装作梦中无意识的动作,凑近抱住瞭她的腰。
她真的很愧疚,也不知道该如何补偿。
莫馀霏轻轻揽住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祝福她安眠、好梦。
失落之馀,她感到自责和赧然,并决心改变方向。
一条两人终不得善终的理想之路,来得深刻,但曲折挠人心。
不若那温和悠然、飘飘荡荡的水路,没有尽头,但随处都是粼粼的波光。
也许后者会让千觅更轻松,也让自己更自在。
次日,谭千觅醒来之时,身边已经没瞭莫馀霏的身影。
她看看时间,是六点半没错,一时竟有些怅然若失。
整一晌,她都没见到莫馀霏,下午沉盈月来把她送回异能组,她也始终没看到那个神经病的影子。
总觉得心田有些热意,如同暑旱将至。
又能如何呢?她反複思量,思量自己、思量他人、思量莫馀霏,思量这一切。
又能如何呢。
回到异能组后,即便有瞭这三天的变故,大傢对她的态度也没什麽变化。
毕竟本来也都是半信半不信、半亲半不亲的。
次日,十一月二十九号早上,她从噩梦中惊醒。
其实十月中旬离开实验室之后,她就很少做小时候的噩梦瞭。今天兴许是害怕,那些乌黑杂乱的梦境又卷土重来。
睁开眼,起身複又躺下,叹息而后寂然。
她竟然会觉得一个人的房间有些空旷,像是牢房。
她还是害怕,害怕谭可隔开的那部分、也害怕ta隔开的那部分。她开始疯狂地去想莫馀霏,等心头涌现出某个人即将出来的感觉时,立刻将身体让给ta。
“莫馀霏”是ta留给自己,供自己联系ta的信号和方式。她一直知道。
即便ta会抢走自己的记忆、感知,哪怕是珍贵的感情,她此刻也渴盼著ta来接手。
她真的好害怕。
怕陌生又恐怖的记忆,怕自己承担不起莫馀霏和她的过去,怕自己看不出洞穴和人们的真面目,怕自己害瞭沉盈月和夏鱼,怕自己承担不起谢锦的期待,怕自己再次看到谭建成,怕世界和人们因自己而受牵连。
她怕黑,怕疼,怕累,怕好多好多。
再如何催眠自己,也无法掩盖心底的懦弱。
她向身体裡面钻,却发现ta把自己推瞭出来。她走投无路,沿著丝线闯到谭可的世界,不停地敲门,不停地呼唤。
谭可也不理她,身体一轻,她被强行送出去瞭。
为什麽,为什麽她是主人格,力量却远不如亚人格?为什麽她的亚人格不来抢占身体的控制权?她分明很情愿送出去。
她好害怕。
寒凉浸透指尖,顺著皮肤一寸寸往身上爬,向心口蔓延。
敲门声响起,她知道外面的人要来带她去手术室瞭。
恐惧和抗拒在这一刻超出阈值,心髒如同被眼泪浸泡,可眼眶却干涩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