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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192)

作者:谧野 阅读记录

我一边尝试拨开粘液,一边往外钻,告诉它:你先不要著急,也不要害怕,我会处理你的,一定会处理妥当。

它很听话,随著我往外去,身体的症状逐渐减缓,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在不被触及的时候保持勉强的稳定。

因为世界不随人的意志而转移,但人这个独立的机体是可以的。

我的问题出于心理,那麽我就可以自心理层面入手,来缓解身体因为无法解决那些问题,而産生的异状。

我知道这是暂时的,因为没瞭我的护盾,粘液已经沾到瞭我的身上,我弄不干净。

漆黑的世界裡没有水来冲洗。

但至少在那时候,我可以装作处理好瞭,以此应对茧房内的世界。

人心是有极限的,当杂物太多,超出它的容量,自然就会崩溃。

我将那些可以一瞬击溃我的杂物,全部打包封箱,压缩后暂且扔到外面,以此换取心中有足够的空馀,维持自己是一个人的“形状”。

生理方面,他们已经把我修好瞭,克服(压制)瞭这点心理问题,我就可以装作没事,让大傢放心。

想到这裡,我忍不住笑。

其实我不想让他们放心。

我没有任何不做就会死的必要去让他们放心,让他们顺利,让他们良心能安。

相反,我可以利用这所有的一切,添油加醋,改动些许细节,让我顺理成章地报複、作恶,甚至还能不被指责。

于我而言,恶本身就是一个不可定义的东西,善亦然。

我对于身体的愧疚来自于父母的“爱”,这种愧疚我可以追根溯源,这种让我感到痛苦的“爱”我也可以拒绝接收。

等等,很多。

与其说那件事是一个庞然大物,是足以超出我心极限的巨型垃圾,不如说它像一把火,燃烧在心房的正中央,一瞬将我心中所有用来束缚杂物的绳子烧成灰烬。

失去控制后,心中裹著的杂物便开始膨胀,相互挤压,最终溢出。

举个例子吧,你们可能没有理解。

当我看到驻扎台内围和外围,截然不同的孩童时,我知道这是时代的困境,是他们的造化弄人,是阴差阳错。

浅显来讲,隻是悲哀。

站在我的世界裡,我可能隻是看著,因为这与我无关,我能帮忙,但那又有什麽用呢?而且又有什麽必要呢?

我可以帮她一时,而无法帮她一世。我可以帮她一个,而无法帮她们所有。

我可以给予阳光,而不可留下太阳。我可以赠与一个人露珠,而不可将枯竭的大海填满。

我若给她阳光,她日后会因无法看到太阳而苦闷此生。我如果助她一个,那麽和她类似的、我没看到的人呢?对他们来说,是否公平?我这举动,不就又塑造瞭一个内围和外围吗?

再者,我又凭什麽要帮她?就凭我那因为看到这些,所以“条件触发”一样産生的同情和悲哀吗?那隻一瞬间的情绪作祟而已。

我可以选择帮助,也可以选择观望,更可以选择落井下石。

这是我的选择,不可以被任何人左右。

这才是我,站在“一望无垠、但没有文明带来光照的漆黑之地”的我。

但我又不全是我,我更多还是文明所塑造的“谭千觅”。

她会因为看到人们的血泪而悲哀,会因为听到孩童的哭声而夜不能寐,会因为窥见人们求而不得寻而无所,想要为他们点一盏灯、指出正确的方向。

她会因为可以偷懒而高兴,会因为被人关心而心暖,会因为疼痛而哭泣,会因为恐惧而发抖,更会因为孤独迷茫而苦闷。

在最初的最初,她钻出茧房时,不就是因为这些吗?答案是肯定的。

我看得到谢锦的无奈和煎熬,看得到谭建成的苦闷和无助,看得到人们的痛苦和悲鸣,看得到他们藏在极端行为下的初衷和最深渴望。

我知道刘贇的自私来源于他人的自私,我知道学姐的纠结、迷茫和困顿来自于环境的恶劣,我知道学妹的极端来自于她心底无人能回应的空缺,我知道程知柳温柔但不容反驳的坚定,那让人难以理解的执著来自于漂泊无依,来自于无人可以求助,来自于无灯的夜路。

我知道莫馀霏装出来的善良、藏起来的执拗来自于茧房外那无垠的黑,所带来的恐惧与孤独。

哪怕至今,她也没有展现出她真正的自私,而隻是选择瞭最合适的方式陪著我。我知道做到这点并不容易,我也知道未来她总会爆发的。

我看得到这一切,但我并不为之动容。“我”是无感的。

她,谭千觅,她才有感知。当然,我们是一体的。

我把这些告诉身为“谭千觅”的那部分我,“她”于是拿出“她”的认知,束成一条条绳子,把这所有的一切打包起来,塞进我的心裡。

我因此才是完整的我,才得以做出自己的选择。

于茧房中的人类而言,谭千觅虽然有不少缺点,但总归还是向善的。因此,我便是向善的。

我会选择帮忙,而非落井下石,我会选择倾听远方的哭声,而非嘲笑他们的无知,我会选择体谅他们自己也看不见的难处,而非一味将我的痛苦推给别人,我会选择引人向前,而非带他们走入歧途。

这才是完整的我,往返于两个世界的我。

很可惜的是,我编织瞭许多年的绳子,被这庞然大物化作的火烧成瞭灰烬。

我知道茧房内的我,也就是“谭千觅”,她难以承受,所以茧房外的我占据瞭大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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