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45)
“……”她当即松手,想到这人昨晚直接弄晕自己的壮举,不是很想和她的强势硬刚。
“我刚……”说到一半也不好继续解释,毕竟到底是站起来瞭。
“你刚刚?”
“……没事。”
莫馀霏哼笑一声,过来扶起她。
“刚是听到我说话又坐回去瞭吗?”
谭千觅自暴自弃,“嗯。”
“突然这麽听话呀。”
“……”你怎麽这麽多事儿?不听话你要加个“呀”,听话你也要加个“呀”。呀呀呀,毛病。
“适可而止啊。”她提醒。
“嗯?”莫馀霏停下,谭千觅心裡一跳,也停下。
自己又是跑路,又是“自寻短见”的,虽然后者是装的,但莫馀霏总该有点儿表示。
莫馀霏的确准备长篇大论,她极轻地笑瞭一声,又似乎没有笑。
她想让谭千觅知道自己的不满,不满于她的骤然离去,不满于她动不动就试图放弃,尤其是被放弃的部分裡还有她。
咄咄逼人、循循善诱,最后好言相劝。
使用怎样的话术已经想好,腹稿也差不多形成,然而在看到谭千觅的眼睛时,她心头却忽然涌起瞭哀伤。
沉沉似阴霾,无需刻意想象就能体会到其中的窒息。
二人相视,谭千觅知道她要表达自己的不满,她也知道自己本该表达自己的不满。
到瞭最后,却隻有沉默。
“你觉得选择权在谁?”莫馀霏问,她没有陈列自己所设想的一条条,隻是粗略总结。
无需她多说,谭千觅也知道她所陈列的那些是什麽。
“在你,但我还是走瞭,你不质问我吗?”
“……”莫馀霏沉默瞭两秒,声音略低,“我很想,我甚至想让你难堪、自责、内疚,最后再感激我,最后通知你不能离开,话都准备好瞭。”
谭千觅睁大眼睛,半晌不知道该说什麽,最后憋出一句:“你还挺诚实。”
“我也觉得。”莫馀霏嘟囔,“怪瞭。”
“如果你没有笑的话,我还可能真会觉得你在疑惑。”
“哎呀。”莫馀霏享受其中,“可能这就是喜欢吧。”
“……”
既然她没有要说的,谭千觅抬脚继续往卫生间走,莫馀霏忙跟上扶著她。
她站在洗手台前,清澈的水流滑过白色的洗手台,匆匆进入下水道。她伸出手,水流便冲刷过她的手掌,不再清澈,也同样进入下水道。
“真好啊。”莫馀霏的声音响起,“你不忍心走,也理解瞭我曾经的感受。虽然隻是理解,但也足够瞭。”
“不忍心走”是指对于这个世界。这个谭千觅能理解,毕竟在莫馀霏看来自己正准备离开世界。
但“隻是理解”……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做隻是理解,她不是已经进入瞭“想不开”的角色瞭吗?
“我曾经的感受”,是指她曾经十九岁时想不开的行为,最后被十四五岁的自己拦下瞭。
描述她自己的用“感受”,描述自己的用“理解”。
她发现瞭自己是装的。
她甚至发现瞭自己高高在上的“理解”万物的内核。
谭千觅抬头,看到镜子裡她们的镜像。
莫馀霏低头看著微微躬身的她,目不转睛,唇有笑意。
除却她口中几年前的短暂初遇,她们迄今隻认识瞭四天,对吧?
她后知后觉感到害怕。
番外·浮槎
2021年9月17日,小雨
李清照有一首词我很喜欢,尤其钟爱其中两句。
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
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原词写爱情相关,我没那麽风花雪月,隻是单纯觉得这两句话和自己很搭。
小学时,很多同学说我脾气很好,还说和我相处很舒服。
那时候小,隻隐隐约约摸到瞭丁点儿门槛,很久之后才彻底明白。
不是脾气好,隻是不喜欢发脾气,也不是和我相处舒服,隻是我避开瞭所有会引起矛盾的地方。
沉盈月脑子很聪明,人却很笨。
六年级上学期时,她那个木头脑袋总算承认我是“朋友”瞭,继我送瞭她两次生日礼物后,她在2014年11月20日那天宣告她要送我礼物。
“你竟然知道我的生日吗?”我当时十分惊喜,用惊喜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以至于我甚至说出瞭口。
衆所周知,我和她都是用纸笔交流。
她重重点头,脸上还是没什麽表情,说出来的话却让我动容。
不对,写出来的字。
‘我去问瞭老师,我说清我的目的,她就告诉我瞭’
由于我之前说出瞭声音,周围有同学围过来。
“天啊,你们竟然真的交上朋友瞭。”
……
诸如此类的言论并不少,我不是很喜欢,听著也不舒服,尽管我知道他们是看稀奇,并且他们天真愚蠢的内心裡,恶意甚至都不是出自本意,隻是愚蠢。
但我还是不舒服,打哈哈让他们离开瞭。沉盈月对此却不在意,我起初还以为她是胸怀宽广,后来才发现,她压根没感觉到。
恶意、善意、不舒服,那种隐约的感受她察觉不到,必须很明显且直白地告诉她,她才会知道。
她和我简直是两个极端。
四天后,由于那天别人听到瞭我的生日,不少同学送我礼物,不过比较奇怪的是,我收到那些礼物并不开心,甚至感觉烦恼。
当时我觉得自己奇怪极瞭,也是等到很之后才醒悟其中的原因。
我那一整天所期待的礼物,大概隻有沉盈月一个人的,但是她一直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