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77)
气泡破碎后,溅出的水滴如同被风推动,忽然又急又重砸向心头。
闷得慌。
她无声喘出一口气,将这个象征著失落的情绪气泡拆解,戳破。
情绪是交易。她拥有丰富的情绪,也明白其交易的本质,故而不受其扰。
某种程度来讲,情感应当也是交易。明白对方的喜好,创造出各种羁绊,以时间为道,徐徐图之,便能拥有“感情”瞭吧。
可感情总该是和情绪不同的。无论是影视剧中的,还是身边的人,所有人都有拥有对于某个人或物的感情。
她却没有。理应与她有情感牵挂的人,于她而言却是枷锁,例如她的父母、室友,甚至是书。
曾以为她的书是不同的,可到最后,无论是沉盈月还是刘贇,哪怕是学姐她们,她也隻是扮演著某个角色,知道对方所求,而后给予,若对方想给她一些回报,那她便安然受之,若没有也无妨。
她曾经以为,这是自己对他人的爱,他们感觉到瞭爱,自己便也身在爱之中。
可实际上,每次离别,她都不会不舍,隻是想:嗯,到这裡刚好,又看完瞭一本书,不错。
感情属于她的书,而不属于她,她依旧没有捕捉到星星。她拥有的隻有无穷无尽的情绪,和衆多交易。
求之不得即为心尖血。
有瞭感情,就能和世界相连,有真正的牵挂,而非枷锁瞭吧。
但你永远无法拥有它。
别说父母、室友、同学、朋友,就连莫馀霏,你昨天还为之付诸最后一炬火,与她共享极致和狂热,试图奋不顾身。
可现在,她在不舍,你却在憧憬离别。
即便身体已经告诉你,看,你在意人傢,可你却还是喜欢独自一人。
你永远无法拥有真正的感情,你隻有情绪带来的冲动和理智带来的交易。
灰色的气泡如此告诉她。
她听到瞭,听懂瞭——这是自怨自艾,是自己对现状的不满、对感情的憧憬而産生的。
如此,便戳破瞭它。
心绪归于平静。
那到底怎样才能拥有那些强烈的感情呢?
没事,感情嘛,急不来。
所以说啊,莫馀霏还真是欠,还要再说出来。她当然羡慕啊,那麽浓烈的情感、炙热的感情。
“该出发瞭吧?”
“……嗯。”莫馀霏道。
她的不舍如此浓烈,谭千觅感受到瞭。灰色的气泡已经被戳破,她不会再因自己没有不舍而失落。
莫名奇妙的,她突然很想笑,压瞭几压,才将唇角翘起的弧度压下去。
转身、踮脚、抬手拥抱,亲吻。
莫馀霏很投入,她却再也没有第一次亲吻的状态,偷偷睁开眼,眸中有几分无奈和羡慕。
眼睫微颤,她又合眼,想:算瞭,真不要再想瞭。
这种如置身于泡沫之中,身边尽是可能性的生活要结束瞭,孤身一人乐得自在,但再无半分可能性的生活即将到来。
毕竟连莫馀霏这般细腻而複杂的人,也隻是让她産生的浅薄的“喜欢”。分别之后,再怎麽想也不会有别的可能性瞭吧?
二十分钟后,漆黑的车辆飞驰而过,地面上的枯黄落叶被碾过,化作斑驳碎片被溅起,树木上的翠绿叶片被车带起的风吹乱,在枝头摇曳。
谭千觅也的确很服气,“黄的黄、绿的绿,合著它们都相亲相爱瞭一傢人瞭,结果还不是一个品种的啊。”
“人傢站一起就要是相亲相爱一傢人吗?”莫馀霏含笑道:“那我们得相亲相爱几年瞭呀?”
谭千觅冷漠无情道:“第一,没有相亲相爱。第二,隻有五天。”
“昨晚你可不是这麽说的。”莫馀霏当然知道她是在演著玩儿,眼角眉梢笑意更浓。
低头看瞭眼手环,她缓慢降低车速。
谭千觅察觉到,嘴脸越发冷漠无情,“这不,马上就不能相亲相爱瞭。”
莫馀霏轻轻笑瞭一声,极轻极淡,不比风浓,轻飘飘便进瞭谭千觅的耳中。
谭千觅眨眼,明白莫馀霏此刻的沉鬱,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舍,也许还有被“背叛”的伤心。
她啓唇,欲言又止。
十月十四号,她第一次和林笙、舒嘉见面时,身体反应十分紧张,她当时以为是自己的“期待”作祟。
昨天,她看到莫馀霏低头看手环,那时并不悠闲,栗子正在病变,但莫馀霏还是有儿失神,会是谁的消息呢?
而现在,她隐约听到瞭重型车行进的声音。
重型车,隻有官方能动用。
直到车速越来越低、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越来越真切,她还是说瞭出来。
“你……好好跟林笙她们相处啊。”
林笙是三区领主,五位领主统领北管辖区,和南管辖区的官方必然会有联系。
如果她没猜错,万成儒应该提前给栗子注射的病变正向诱导剂,昨天被她催动提前发作。
诱导剂应该来自于官方,这是完全不能被人知道的机密。万成儒和实验室再怎麽计划,也不会明著把“偷诱导剂”的罪责往自己身上揽。那不隻是和官方作对,更是让所有人眼红。
所以他会推给自己或是莫馀霏,她更倾向于是推给瞭自己。自己身上应该残留瞭诱导剂的成分,所以才会引来官方的追捕。
其他人没这个资源是一,不敢当出头鸟是二。
那和林笙有什麽关系呢,巧就巧在林笙恰好是昨天栗子病变时,给莫馀霏发瞭消息,时间分毫不差,这哪儿会是巧合。
林笙和官方有联系,她甚至怀疑,林笙和官方合作瞭,为瞭更多人类能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