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之夜(16)
她发现瞭我再从楼上下来时吓得钥匙都拿不稳摔在地上,却隻来得及用惊恐的眼神看我,直到发现下楼的人是我,才大大的喘瞭一口气,蹲下.身子快速把钥匙捡起来。
“常印瑶!”还剩三四个台阶,我心急如焚地跳下来,落地的瞬间便朝她伸手,她下意识往后躲瞭一下,我一愣,同时,楼上传来脚步声,像是催命符一般要人命。
我来不及解释现在的情况,忙叫她开门,并告诉她我会上楼查看看情况,而她要在我下楼之前找到对应的钥匙开门往下跑。
但如果我下楼来瞭,她还没找到钥匙就赶紧跑。
常印瑶对我点头,低头开始找钥匙,而我则硬著头皮上楼望风。
荀归或许已经遇难瞭吧……我现在如何愧疚都没有用,毕竟如果不是他,我们根本不会是现在的处境,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我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我浑身发著软,努力扶著墙,大口地呼吸著,视线昏暗,而且抖动得很厉害,根本看不太清楼上的情况。楼上没有任何动静,连黑衣人的脚步声也停止瞭,同时这也代表著荀归必然已经死去。
楼下传来常印瑶用钥匙时,金属要是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声响,像是钢琴上跳动的音符,隻是跳出来的音乐并不多美妙,更像是打压著我心髒的钝刀,空气越是寂静,那把钝刀就往下落得更快。
不知何时就要彻底敲在我的心上瞭。
“嘀嗒、嘀嗒。”
我的心裡仿佛挂著一个时钟,时针正飞快的转动著,像是我生命的倒计时。
终于,我看到有个人形的东西在慢慢靠过来,我的呼吸在一瞬间犹如被绷紧的丝线,停瞭下来。
黑色的披风越来越近,高跟鞋落地的声音,从有规律的敲动变得越来越快,祂跑瞭过来!
我转身飞奔下楼,喊道:“跑!”
常印瑶听到我的声音后毫不犹豫拔腿就跑,我都不用看就知道她还没有试出通往二楼的钥匙。
我们两个人都逃跑得很顺利,原因是黑衣人不知出于什麽目的忽然停顿瞭下来,祂步履缓慢,甚至伸手撑瞭下墙。
祂受伤瞭。
应该是有人反抗瞭祂,弄伤瞭祂。
我脑海裡浮现这样的想法。
但我的心思不应该放在这麽莫名其妙的地方,当务之急是赶紧逃亡。
就这样,我和常印瑶非常顺利的逃跑瞭,然后在302教室成功彙合。
“我操,好险。”我小声说著,转头看向曾经暗恋的女神。
为什麽说是曾经呢。
因为经过这一晚惊心动魄的经历,我想通瞭很多。
我会保护常印瑶,但在危及我的性命时,我会毫不犹豫的丢弃她,就像丢弃荀归一样。
我骨子裡就是个自私的人。
我不仅愧对我曾经喜欢的人,也愧对荀归。
一想象他躺在血泊裡,满脸信任地向我求救,而我却转身就跑,将他送入瞭虎口之中,我就难过得不行。
明明……我不是这样的人。
但真的发生这种事情时,本能做出的选择,才是掩藏在皮肉下真实的灵魂。
自私的,恶劣的,贪生怕死的。
我的骨子裡,大概就是这麽一个恶心的东西。
耳边忽然传来刺耳的响声,是铁刀在砍著什麽,听得人毛骨悚然,但我很快就听出,那不是黑衣人在砍人的声音,大概是在砍什麽东西,“哐哐”响。
为瞭转移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带给我们的恐惧,我在黑暗裡咽瞭咽口水,呼出一口气缓慢地问,“印瑶,你的钥匙是哪儿来的?”
“我地上捡的。”常印瑶体育成绩很一般,能跑那麽快属实是激发潜能瞭,她撩瞭一把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上的碎发。
她不知作何感想,忽然说起当时的环境:“我捡到钥匙的时候,钥匙落在一滩水裡,那个水黏糊糊的,光是摸到我都觉得臭……我这双手真是废瞭。”
她继续道:“然后,我踢到瞭一个东西,长长的一条,我踩瞭一下,还听到骨头咔咔响的声音瞭,吓死我瞭,不知道那是动物的尸体,还是……人的。”
最后两个字,她声音极小的吐出来,不用看我也知道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瞭。
可能也会顺势想象到血水嘀嗒嘀嗒从放在她掌心的钥匙上流下来,穿过她的指缝落在地上。
也会想象到
小脸自然也煞白。
常印瑶这运气,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点背。
我光听她说,我都知道她摸到的水是血水,但大约是奔波瞭大半个晚上,大傢都受伤瞭,身上也臭臭的,味道被盖住瞭。
而那个长条的东西,必然是方智杰的手臂瞭。
我想瞭半天,隻告诉她:“这钥匙,一开始是方智杰在拿著。”
“这样,他人呢。”
“遇上黑衣人,受伤瞭,在楼上一间教室裡。”我沉默两秒,道:“一会儿我会看情况上去救他。”
救不瞭就算瞭,命中注定有此劫,我帮他也躲不瞭,我甚至怕他连累我。
这些未尽之言我不会对常印瑶说,但意思也很明显,她自然听得懂。
沉默几秒后,在我感到空气即将因我们的寂静彻底凝结之时,常印瑶开口瞭。
她问我:“那……荀归呢?他还活著麽?”
“他死瞭。”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淡得出奇,有种隔著手机对话的失真感,我甚至有一瞬间觉得,那不是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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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天亮的最后几小时,又下瞭一场雨。
微冷湿润的空气几乎包裹我的鼻息和口腔,湿空气入口时黏黏糊糊的感觉,像是一隻无形的手,一次次刺挠著我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