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映雪(10)
说完一头栽了下去。
烟归被这场面吓得愣住,不过转瞬想到什麽,眉目又舒展开来,捧起那碗汤一饮而尽。
面色如常。
长街奇道:“不愧是烟归姑娘,喝了孟婆婆的汤还能面不改色。”
十里这边缓过劲来,面色仍是惨白,也露出惊奇的目光。
“不瞒大家说,我自己做的饭,可比这个难吃多了。”烟归不欲多解释,便随便胡诌了一个借口。
雪尽什麽也没说,先行上了桥。
三人紧随其后。
孟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你。第十次了……”
奇游鬼域(六)
过了奈何桥,雪尽便撚了一个术法,片刻后四人悠然降临至暮雪村村口。
村口是一条封冻的溪水,波光粼粼的冰上映出四人的身影和门口高大但破旧的牌匾——暮雪村。
冷雪和尘气扑面而来,冻得十里打了个寒战。
长街因为之前来过这里,所以能忍受这里的寒冷。
“城主,为什麽不直接传送到烟t归姑娘家里啊?”十里显然是不想再走路,若说是在孽海道上不便使用传送阵,那此时都到了村口还要再步行则是没有道理的。
烟归在前面引路,耐心解释:“因为暮雪村被人下了禁制,很多术法在这里都是无效的。尤其是妖魔鬼怪想要进入的话,更是难上加难。雪尽大人法力高深,自然来去自由,但是我是凡人,你们俩不知道是什麽东西,所以只能止步于此了。”
“哦?你是凡人?”雪尽显然不信,挑眉道,“活了几百年的凡人?”
“什麽几百年?我就,就活了九十多年。”烟归有些心虚,加快了步子。
“有多少年的记忆和活了多少年是两码事。”雪尽一语道破,继续发问,却不指望对面能回答,更像是自言自语,“这是第几个百年了……”
烟归心里大概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可是失去记忆的人怎麽能知道呢?
走过村口的那一条还算平坦的路,再往左拐,直走一百多米就能看见烟归的小屋子了。
隐在白山黑水中,方圆五里就只有这麽一个破败不堪的木屋,萧瑟在风雪中,好似下一秒就要被连根拔起,随北风而去。
“烟归姑娘,你一个人住吗?”长街随口问道。
“我没有成家,家中也没有兄弟姊妹,自然是一个人。”
十里指着远处升起的浓烟,笑得前仰后合,“那你的屋子怎麽自己冒烟了?”
烟归朝小屋望去,上方浓烟滚滚,在白云中翻腾不止,搅得云海成了一片沸腾之状。
大喝一声,烟归拔腿就往屋子那边飞奔。
三人疾步如飞,紧随其后。
到了烟归的院落门口,只见一个光膀子大汉正着急忙慌地提着一桶冰水往院里跑。
烟归一眼认出那是刘铁生,遂喊出声:“铁生!”
那汉子蓦地回头,是一张极为英俊硬朗的脸,见了烟归,眼底的惊喜之色将他的面容衬托得更为端正。
长街见到这止不住的大火,很有眼色地从袖中掏出一把桃红色的折扇,从左往右轻轻一扇,火势瞬间小了下去,渐至熄灭。
铁生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有些羞愧地走过来,正準备道歉,却见这三张陌生面孔,不由得开口问道:“阿烟,这三位是?”
“我的朋友。”烟归悄悄看了雪尽一眼,颇为胆寒地道。让堂堂鬼王做她的朋友,委实是委屈了。
“怎麽之前没听你提起过?”铁生挠挠头,不过也不多想,转头面向雪尽等人,十分客气地道,“不过既然是阿烟的朋友,那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
语气中的熟撚不禁让人好奇他们的关系。
“烟归姑娘,这是你的夫君吗?”十里心直口快,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其余四个人的脸都黑了。
烟归一个清白的姑娘,平白无故地被扣上有夫之妇的帽子,心里自然不大痛快。况且她刚刚说过自己并未成家……十里的耳朵不要了可以割下来下酒。
长街作为局外人,又洞察人心,当然知道是怎麽回事,不过也不好插嘴。
雪尽整日里本就板着个脸,除却心情好时会在眼角眉梢流露出几分情绪,其余时候都是一脸漠然。黑不黑的,也不重要了。
至于铁生,他自从成年后就一直在追烟归,只可惜流水有情,落花无意。此话听起来像是在打他的脸。
只好干笑几声,“各位误会了,现在还不是。”
现在不是,意味着以后……
衆人都听清他宣示主权的言外之意。
烟归虽心有不满,可对于这三位合作伙伴,自己也没有解释的必要,遂跳过这个话题招呼着衆人往里走。
面前是一个十分宽敞明亮的院落,院落四周种满了柳树,按理说在这样寒冷的气候下是不能存活的,可是偏偏生长得极好,负着一树的白雪,怡然自得,俯仰于天地间。
一路垂枝从院落附近蜿蜒到了溪边,数不清有多少棵,纵目望去,不失为奇景。
而头顶那座宽大的木门上有一副牌匾,字体遒劲灵秀,肆意洒脱,人们自然不会认为这是贪生怕死的柳烟归的亲笔。
“卯下馆,这个名字好生奇怪。”十里看着那题笔,乐出声。
烟归无奈地叹口气,耳朵不好使,眼睛也不好使吗?她弯下腰从雪地里捡起一个残片,举到十里眼前晃了晃,“你眼睛怎麽了?需要我帮你找个医师吗?你看好了,这是柳下馆!”
长街顺手接过烟归手里的那个“木”字,随手撚了一个术法,手中的残字飞上牌匾,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