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映雪(17)
应该要有一个像老牛那样的鬼来维持一下秩序。
“你不休息吗?”
一道声音冷不防从背后响起。
烟归差点没被吓得掉下榻。
她抚着心口回头,看见了靠在床尾的阿夕正交叉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你不也没休息”
“指灵不需要休息。”
阿夕的肤色极白,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投下几道阴影,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细碎金光。
大抵因着是指灵的缘故,他肌肤虽白,却不是毫无血色的那种惨白,浑身闪着淡淡的银光,与金光互相呼应,层层叠叠地铺开来。煞是好看。
头发被一条银色发带随意束起,搭在耳后,只余几缕碎发随意地垂在额前,遮住了半只眼,而另一只眼正直勾勾看着烟归。眸光璀璨,迥然如夜星。
夏日单薄衣衫松松地系着,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年轻美好的身躯。
委实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烟归承认,她就是贪图美色,看见长得漂亮的就走不动道。
上一个让她走不动道的,是雪尽。
这一次,是雪尽的指灵,阿夕。
不过她活腻了才敢去调戏雪尽……
烟归觉得躺在阿夕怀里的滋味也是不赖的,看来用这副孩童身躯,确实能占不少便宜。
平淡无趣的生活里,还是要学会给自己找点乐子的。譬如答应雪尽展开这场奇幻冒险,譬如挑逗几番纯情美少年。
计上心头,烟归瘪着嘴哼哼道:“阿夕,这床太硬了,所以才一直没休息。”
阿夕蹙起眉头,警惕地看着她,好像预料到她的企图。
“你能再抱着我睡吗?”烟归觉得自己真是厚颜无耻。
阿夕盯着她,悄悄把身子往后挪了几寸,别过脸僵硬地道:“男女授受不亲。”
“你不是男人。”
阿夕:“”
“指灵还有性别的吗?况且你刚刚已经抱过了。”
烟归哪还管他说什麽,磨磨蹭蹭地就到了他身边,缩进了他怀里。
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烟归注意到阿夕右眼下有一颗黑黢黢的痣,像是一颗黑宝石缀在雪白的肌肤上,熠熠闪光。
阿夕感到胸口被撞了一下,神情微怔,一双手悬在半空,始终没勇气推开。
默然看着怀中的烟归。她已闭上双眼,酝酿睡意。
果真是拿他当垫子了。
她像一团温暖的焰火,在他的怀中熊熊燃烧。
和多年前一样,在漫漫无尽的黑夜里点了一盏明灯,那灯明亮温暖,冉冉升空,融入浩瀚星海,或许曾照亮晦暗人间,或许只是在某人的心上留了一道难以磨灭的痕迹。
直到如今,痕迹依旧留存,隐隐作痛。
然而这痛感之下,又藏着隐晦的愉悦。
阿夕忽地很想问,“是谁都可以吗?”
可是他没办法拒绝。雪尽不可以,而阿夕可以。
那双手犹疑半晌,最终轻轻落到了小烟归的肩头,环住了她,将她笼在了自己的影子下。
大道苍生(四)
估摸着过了大半个晚上,天也该亮了。
按照往日的习惯,从不赖床的烟归悠悠醒转过来。
睁开眼的第一瞬,一张清秀的面容就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阿夕还在睡梦中,睡相极好,安详地靠在墙头,一动不动,双手还牢牢环在烟归肩头,生怕她掉下去似的。
双睫长长地垂下,覆下一片浓密阴影。
淡淡银光从脸颊上散发,如一块上好的羊脂冷白玉。
“阿烟,我们家阿夕好看吧!”
十里的声音从一旁阴测测传来。
烟归被吓得浑身一颤,往上一挪就重重撞到了阿夕的下巴。
阿夕闷哼一声,睁开冷眸,双手与此同时也松了开来。
“阿烟,聪明的十里老早就看清你色心不小,之前暗戳戳地偷看我们城主,现在又来勾引我们的大兄弟阿夕。你还真是胆大包天,色心不改啊!”
烟归闻言有些恼怒,忙从阿夕身上起来,自顾自坐到了一边,不快地骂道:“你在胡说八道什麽,我没有……”
她本只是单纯地垂涎美色,况且也没有对他们实质性做什麽,十里此话说来倒像是她水性杨花,前脚勾搭雪尽,后脚又搭上阿夕。
把她描述的如狼似虎,如饑似渴的,而被她荼毒的雪尽和阿夕则是被辣手摧残的娇花一般。
扪心自问,烟归对雪尽只是奉承。至于阿夕,也就是喜欢逗逗年轻小伙子罢了。
所谓勾引,先有欲望才能引诱。
而她根本没有欲望。
“那你不喜欢阿夕”十里紧追不舍,歪着头观察她神色。
“不喜欢!你爱喜欢自己喜欢去!”
十里看烟归是真的生气了,正在措辞怎麽道个歉,余光突然飘到窗外。
急急惊呼出声。
“你们看!窗外怎麽还是黑夜!”
衆人闻言往窗外望去,果然还是一片漆黑,只是怨灵早已散去。
街道恢複了初来时候的万籁俱寂。
看来可以出去查看情况了。
有了十里方才的讥嘲,烟归再也不肯让谁抱着了。他说得对,做人还是要懂点分寸,以免引起他人误解。
十里在前面开道,谨慎地推开了屋门,在长街的碎碎念中确认了好几遍外面安全无虞,才将一只脚踏出去。
长街断后,在合上屋门的那一刻,看见了正坐在里屋铜镜前梳发的婆子。
脸色惨白,皱纹横生,嘴角的弧度诡异至极,似笑非笑。
在注意到长街的眼神后,那婆子蓦地擡起头,目光如冰冷的毒蛇一般袭来,骇得一向稳重的长街背后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双手一抖就将那门砰地一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