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映雪(3)
“嘿嘿,你不是说你才一百多岁吗,怎麽净干这骗人的勾当!”
“那你保养的还怪好嘞!你不说我都以为你八百岁了!”
“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呵……”
要不是柳烟归一直以来经历的怪事太多,心理承受能力够强,此刻真的要吓晕过去。既然逃不掉,那便正面迎敌。
身为一个资深的江湖术士,烟归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是一种盲目的很能唬人的自信。
说时迟那时快,烟归从腰间祭出几道皱巴巴的黄色符咒,雷光电闪间,几道金光唰唰落到了为首的几只鬼的额间。
烟归声音低沉,莫名使人信服:“别动!否则你们就会立刻灰飞烟灭!”
那几只鬼果然不敢动了,微微扭动脖子,发出咔哒几声,面面相觑。
半晌后一只鬼颤颤巍巍地道:“老牛,我好像,好像真的不能动了……”
“我也,我也是,这个术法好生厉害!”
烟归强压下心头恐惧,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摆摆手道:“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还不赶紧滚开!”
那些未被制服的小鬼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大气不敢出,腾开了一条道。
得意地挑眉,烟归踱着气定神閑的步子径直走过。
一只被定住的老色鬼色心不死,还欲回头再看看这美貌女子,不料只微一转头,那颗不太新鲜的脑袋便骨碌碌地掉了下来。
不待他自己惊呼,身边衆鬼先他一步大惊失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老天爷啊,福贵你的头掉了!”
“完了完了福贵你要灰飞烟灭了!”
“哎哟老早我就叮嘱你,色字头上一把刀啊,你现在可真栽阴沟里头咯……”
福贵的那颗头在地上溜溜滚了好几轮。
有好心的鬼上前替他捡了起来,好心地拍去头上的泥土,宝贵地捧着递到他怀里。
痛心疾首道:“福贵!节哀!”
福贵也不知是该接还是不该接,身子就木然地僵在原地。
那些小鬼大抵是没见过什麽世面,除却对福鬼的担心外,竟还隐隐地期待着这麽个灰飞烟灭的画面。是怎麽个灰飞烟灭法呢?是从头开始消失,还是从脚开始消失,还是在剎那间化成粉末呢?不敢想,不敢想!
约莫过了小半个钟头,福贵还好好地杵在原地,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真是太遗憾了!衆鬼发出一声不人道的叹息。
转瞬后,才明白自己是上当受骗了。齐齐回过神时,柳烟归已攀过这座山头,到了一处热闹的集市。
此处应当是在过什麽节日,街头巷尾都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明月高悬在街头尽头处的流苏古树上,皎皎月华倾泻而下,铺了满地银光,与此间的绯红相互映衬,灿然烂然,令人心神晃蕩。
烟归庆幸着死里逃生,此时不免口干舌燥,便打算讨口水喝,走了许久,才发现蹊跷。
这个街道看似繁华热闹,实则除了摊铺,空无一人。冷风嗖嗖,吹得那些大红灯笼煞是骇人,比之葬礼上的白灯笼更多了几分诡异。
莫非进入传说中的鬼界了……
她恨恨道:“天杀的雪尽,又害我!”
正是惊惧不定,愁肠百转时,方才遇见的那群小鬼卷土重来。
“找到了!抓住她!”
“先说好,这麽多人怎麽分,是按人头分还是按个头分,还是按各人的本领分……那要是有的鬼没有头岂不是分不到了,要是有的鬼没有嘴岂不是……”
“他爷爷的就你话多,磨磨唧唧磨磨唧唧烦死了!”身旁一只鬼听不下去,一巴掌就将那啰嗦鬼的头给拍了下来。
“啊……我的头……”
那鬼慌里慌张地伏在地上找自己的头,一面大呼,一面拦着衆鬼,泪流满面道:“别踩,踩坏了得赔!我说了别踩,别……”
衆鬼不耐烦地越过他,朝烟归飞奔而来。
烟归见衆鬼阴魂不散,卷土重来,又惊又惧,顾不得思索,拔腿就往街道的另一头跑。
这条街长的不见底,烟归跑了半个多钟头,已是累得气喘吁吁,眼冒金星。
她想,她这次是真的栽了。
只听咚的一声,撞到了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
烟归在剎那间被弹出去,在她以为自己要摔倒在地被衆鬼踩成肉泥时,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揽住了腰肢,她勉强稳住了身形。
慢慢睁大眼,对上两汪清亮的眼眸,清冷如山涧冷泉,皎皎如深海明珠,看得久了,也能品出些温情来,因这本身就是一双多情桃花眼。
然而剑眉横卧在美目之上,衬得那眼神也变得凛冽起来。
视线渐渐往下,滑过那人高挺秀气的鼻梁,最终停留到了嫣红但带着几分惨白的嘴唇上。
薄唇紧闭,仍是说不尽的风流天成。
烟t归不敢想这唇该多麽好亲,当然好亲的基础是这人长得实在貌美,若是面目可憎,即便是再诱人的唇,烟归也不会亲半口!
这就是一个比福贵更资深的老色鬼的自我修养。
我的便宜丈夫……她美滋滋地想。
不过,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就这麽被那人环着,隔得太近了,呼吸咫尺可闻,以至于她只能被美貌逼得神智不清,甚至隐隐沉溺在这满怀的清香中。
这人,有点眼熟。
半晌后烟归反应过来,头皮发麻,寒意霎时涌遍全身。
柳烟归早已在和那无脸鬼的交谈中知道了雪尽便是如今鬼界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鬼王之一,哪里还敢放肆。
她蓦地推开那人,腾地退后,跪倒在地,不敢再看,唇边溢出哆哆嗦嗦的几个字:“雪……雪,雪,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