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映雪(36)
“因为,因为我轻薄了你啊。”说实话,她平常轻薄的时候也不少。
“真论起来,该是我同你道歉t。”
“啊?”烟归愕然,不知道该说什麽。
她是个会察言观色的正常人,再傻也能知道他此刻神色暗含不悦。阿夕这是说的反话吗?
烟归不敢再往下说,怕惹怒阿夕,虽然阿夕从未对她动怒。
然而阿夕却没再说什麽,搁下筷子,兀自进屋了。独留烟归一人愣在原地。
那些饭菜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虽是采的山野里的果子野菜,捉的些游鱼鸟兽,经阿夕的巧手一烹,便已是世间无二的绝味了。
烟归不愿浪费粮食,一个人默默吃完了那些菜。吃完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阿夕是真的生气了。
烟归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思量着对策。
一双筷子被她在空盘子戳来戳去,都快搅出火星子来了。
暮色四合,霞光炽热。
烟归的一颗心冷到了极点,她是个混蛋,阿夕那麽好脾气的人都能被她惹怒……
阿夕今日维护她的那些话在耳边响起。
“我愿意帮你,和我是谁没有关系。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只因为是柳烟归。”
“你在我这里是最重要的,我没有其他选择,也不会做出其他选择。
“你可以永远相信我。你可以永远对我抱有期待,我不会让你失望。”
……
她想,她需要去向阿夕郑重地道一个歉。因为是阿夕,所以要珍重待之。
飞雪白头(五)
夜间凉风瑟瑟,雾霭沉沉,少了肆虐的风雪,烟归还有一些不习惯。
阿夕屋子灯火通明,门窗却紧闭,看上去真是生气了。她该拿什麽去哄他呢?
将碗筷都洗净后,烟归信步走到古树下,蹲了下去,撩起袖子,拿出树旁的铲子,开始铲土。
那扇窗不知何时被风吹开了,一些微光泻出。
烟归的心神全然已在手边工作上,丝毫未觉。
夜风习习,绿叶簌簌而落,吹动她的发丝,衣裙下摆被泥土浸髒,她索性将下摆挽起,眼不见心为净。
两条莹白的小腿露出来,在月色的照耀下愈发纯白,如玉质一般无瑕。
那扇窗又悄无声息地慢慢合上了。
土地绵软,刨了数十下后,终于挖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烟归的动作变得轻柔,慢慢地将硬物周围的泥土刨开,露出一个紫红色的器皿。
初秋寒意深重,她做完这些却出了一身薄汗。
“咚咚咚——”
阿夕的门被轻叩。
烟归将另一只手负在身后,弯腰听着屋内动静。
过了小半刻,屋内依旧无声无息。
这是睡着了吗?
烟归複走近一步,整个人趴在门上,沿着那门缝往里瞅。
门缝太窄,只透出些浅淡的烛光。
烟归紧闭另一只眼,将贴在门缝上的那只眼睁得更大了,竭力想要看清屋内。
门吱呀一声开了。
烟归的身子趴在门上,重心不稳,来不及反应,踉跄着就往前扑去。
眼前是阿夕惊异的眸色。
她暗叫糟糕,然而整个人不受控制,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欲哭无泪,她能想象到阿夕沉沉的神色和冷冰冰的语气。
扑进一个冰冷的胸膛——
那藏在身后的酒壶随着她的身子砰地摔在地上,碎裂在耳边,霎时间酒水四溢,浅红酒水浸透两人身下衣衫。
香气轰然散开,层层叠叠地攀着空气而上。
冷冽柔和的馨香将他们包围,猝不及防涌入鼻尖。钻进酥软的身子里。
醉人得很。
烟归吸了那酒香,身子登时绵软无力,无力趴在阿夕身上,难上难下。
她感觉到自己的头顶着阿夕的下巴,那一处冰凉得不似活人。
鼻息却是滚烫的,气息吐在她的发间,好似有一根羽毛在她头顶轻轻挠着。
那酒是她当初离开连云山时偷的梅花酿,一杯便可使人飘飘欲仙,忘却世间烦忧。对于烟归这样不胜酒力的人来说,自然是闻也闻不得的。
本意是带着这坛百年佳酿来向阿夕赔罪的,结果酒也洒了,还将事态弄成这样。
烟归心中又羞又愧,然而头重脚轻,昏昏沉沉,勉勉强强抚着阿夕的胸膛想要坐起来,未及坐稳,她又往下栽去。
阿夕闷哼一声。花香馥郁悉数涌入将他包围。
秋衫轻薄,隔着单薄的衣衫能清楚感受到她身子的滚烫,柔软热烈,像是一坛烧红了的酒,肆无忌惮地侵入他。
眼前一片模糊,阿夕的面容忽近又忽远,重重叠叠好似有两张脸。烟归揉了揉眼睛,伸出一指往前戳了戳,结果戳了个空。
阿夕这次伸出手扶住了她,抓住了她的手腕,触手依旧是一片滚烫,“烟归,你醉了……”
“瞎,瞎,瞎说!我都没喝酒,怎麽会醉……”烟归嘴角咧开一个笑,双眼却失焦。
酒劲上头,烟归此时完全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也没有了那些顾忌。
她毫不顾忌地打开阿夕抚在她肩头的双手,莽撞地凑近,要看清面前这人到底是个什麽怪物,居然有两张脸。真是前所未见。
近在咫尺,烟归睁大双眸,先是仔细地瞅了半晌,又探出脑袋俯下去细细嗅了一番。从脖间往上,她的唇一路蹭过阿夕的唇畔,鼻尖,眼角。
阿夕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痒意从脚底迸发,直沖心头。
“你这梅花妖,生得真是俊俏!”她不知死活地戳了戳阿夕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