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摸索出床头柜里的奖状，趴在地板上翻来翻去。

“西西~”她刚举着奖状爬起来，嘴巴蓦地被谢祈清捂住。

“他出来了。”

夜色安静异常，瓷器碰撞的微弱声响轻盈刺破沉寂。

谢祈清呼吸放轻，穗穗呆愣愣地站着，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在吃面。”谢祈清轻声道。

穗穗竖起大拇指：“西西面面好好好吃。”

“肚肚不饿。”

又过了几秒，碗筷碰撞的声音消失得无蹤无影。

谢祈清面色微沉，放下穗穗轻手轻脚地挪到门口，比做贼还谨慎。

他打开门以便能更清晰地听到隔壁的声音，却依然没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出现。

一片沉寂间，突然响起了一阵短而小的呜咽。

谢祈清微愣。

一墙之外，被家人推向火场、背负过满身骂名的少年，接受到了一次意外的道歉。

秦时真的不在乎谢祈清的误解，他在意的是谢祈清以长辈的姿态教育他。

而之前教育过他的人，只有师父。

谢祈清凭什麽以师父的姿态来教育他？

秦时不满的是这点。

且这点还不至于让他绝食抗议。

他确实有事。

自见到小龙崽后，秦时便下定决心要帮糖水店多赚点钱，于是在论坛借了知名连锁美食店的扩张规模与日常营业的资料。

资料宝贵，明早就得还回去。

秦时连生气的心思都没有，戴上耳机看了一整晚，全然不知时间飞逝得有多快，等他看完已经到了这个点。

也感受到了一阵久违的饑饿，秦时开门出去寻东西吃，没曾想看到了那碗面以及“三好哥哥”的奖状。

奖状上有一行钢笔字——

“做得好，可保持；下次，可纠正我。”

...

谢祈清轻轻关上门。

“爸爸？”

“他没事。”

穗穗乖乖点头，扬起手里的奖状摇了摇：“西西，你的。”

谢祈清微愣，接过看了一眼。

是...

三好爸爸的奖状。

穗穗凑过来，模仿着从前谢祈清夸她时的语气，奶声奶气地温柔说：“西西做得好。”

“下次还要。”

“知道吗？”

穗穗记得很久以前哥哥姐姐还是谁说过，西西想做爸爸。

而她有奖状，西西也要有。

知错就改好西西。

穗穗眉眼弯弯，拍了拍谢祈清的大脑袋：“做得很好！”

谢祈清眼底複杂，无声抱了抱她，憋了半天，低声道：“睡吧。”

“嗯！”

他们都是第一次拥有家。

路上磕磕绊绊，他们学着做人，又学着做彼此可以倚靠的家人。

穗穗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西西。”

“说对不起（了）嘛？”

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空气里响起一声低低的“嗯”。

第36章 第 36 章

穗穗白天在小院里跟砚枝他们几个疯玩了整整一天, 现在几乎是刚躺在枕头上就睡着了。

她全身放松，睡得很舒服，以至于第二天起床时发现自己又尿了床。

穗穗戒纸尿裤有一段时间了, 平日里偶有来不及喊大人的情况出现, 但次数很少，总体而言戒纸尿裤项目成效显着。

今日算是一次意外。

谢祈清被穗穗叫进来时已经做好了心理準备, 他找出一套干净的床单放在床边，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喝牛奶还是吃番茄鸡蛋面？”

“面面, 要吃多多面面 ！”

穗穗和谢祈清去厨房的短短几步路里恰好碰到了刚起床开门的秦时。

秦时出门的动作微顿，擡起的右脚僵硬落下，而后面无表情且自以为自然地转身关了门。

穗穗困惑地眨眨眼：“爸爸还睡觉觉？”

“嗯，”谢祈清十分善良地解释：“他没睡醒。”

穗穗点头，小大人似地强调：“声音小，不吵爸爸睡觉。”

“好。”

门外一大一小甚是认真的对话，让在某种程度上算是“落荒而逃”的秦时窘迫不已, 表情严肃地反省着刚才的行为。

其实没什麽好尴尬的。

他应该目空一切直视前方，背上书包正常去学校才对。

行为越反常越显得心虚。

道理秦时都懂，但“愿意流血丢命也不流泪”的固执少年躲在被子里因为一碗面大哭过一场已经足够丢脸了，第二天还见到了让他委屈流泪的人。

有点像社会性死亡后第二天还得强撑着去见那些围观了自己社会性死亡的人。

秦时不自在地捏了捏耳垂, 又紧紧攥着书包, 小动作很多, 烦闷于这种情况下还怎麽出去。

过了一会, 外面突然响起了两道门声。

他们走了？

穗穗下楼玩去了？

漆黑死寂的眼眸恍如沉入了星河，霎时星光点点。

秦时攥着书包快速开门往外，企图趁那对父女还没上楼时悄无声息地溜出去。

打开门——

客厅木桌上吃着面条的穗穗呆愣愣看过来, 谢祈清则拿着两颗糖走了进来。

应该是穗穗的某一个小伙伴送来糖果，然后又走了。

场面一度尴尬起来。

穗穗鼓着双颊使劲吹包裹着木筷的面条, 见到秦时自然而然地说：“爸爸，吃面面。”

“番茄鸡哒面面。”

“你昨天吃（过）。”

秦时：....

秦时无地自容地紧了紧肩带，面上仍保持着沉默无言的严肃状态。

“厨房自己盛。”谢祈清淡淡道。

秦时看了看鼓着双颊吹面的穗穗，又看了看慢条斯理吃早餐的谢祈清，听话去了。